第52届鹿特丹国际电影节参展影片中的长屋风景

徐青

浙江理工大学

摘要：在父亲与仇人的恩怨决斗中，武士的女儿阿菊不仅失去了父亲，自己也失去了嗓音，在长屋邻居和寺院住持的照顾下，阿菊重新回到寺子屋给孩子们上课，同时与往返于江户城和乡村的淘粪夫矢亮和中治建立了真挚的友情和爱情，该片为我们谱写了一部至今为止从未上演过的江户时代的叙事历史剧。影片聚焦江户社会底层的日本普通老百姓，通过他们面对苦难时的坚韧不拔，折射出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和生命的轮回。

关键词：江户时代；长屋；公共厕所；淘粪夫；寺子屋

引言

拍摄于2022年的日本电影《世界的阿菊》由东京电影院发行，是导演坂本淳二第一个原创的剧本，2023年2月凭借该片代表日本首次参加了荷兰第52届鹿特丹国际电影节的活动，影评人对该片的评价是，“一部至今为止从没有过的历史剧”。今年4月28日该片即将在日本全国正式上映。该片讲述的是江户时代后期，安政和万延时期日本社会的底层老百姓的生活，他们居住于简陋的长屋，以“早桶屋”、“伞屋”、“收购废纸”和“收购粪便”赖以营生。女主人公阿菊是隐遁的“武士”的女儿，虽然只有22岁，但也要养活自己，在“寺子屋”当女教师。本论文针对该部电影中呈现的长屋等话题进行深入挖掘，探讨暗藏在荧幕后的“生命轮回”的问题，细致观察影像下的日本江户时期的生活情景。

该部影片多采用近景及空镜头描绘都市和乡村的空间场景，江户都市内的往来人群，宁静安逸的乡村都成为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影像特点，人与景，人与空间共同建构了一个江户社会，因其相互的关联性也成为解读该部影片的一个视角。都市与乡村的差异化，上演的人生百态与社会各貌，构成了电影中空间场景叙事的主体。

1. 长屋的公共厕所

江户末期的1858-1861年特别是稠密的江户等地，中层以上的商家会在大街上开设独立的店铺，除此之外的手艺人等几乎都是租住在后町的长屋。严格来说，只有拥有自己固有土地的“家持”才算是“町人”。而管理长屋的大屋，与现代的公寓等大屋完全不同，大屋要对房客(长屋各户的租客)的生活负全责，而且根据当时的民事自治制度，还要承担警防、消防、町会干部的工作。大屋，也被称为屋主等。这就是俗话说的受雇的房主。江户城里的大屋人数规定为两万一百一十七人，只有在缺员时，才能成为大屋。但是要支付二十两到二百两的权利金，根据年薪多寡和所得不同而有差异。大屋相似父母的存在，房客的所有责任都要连带承担，房客一旦犯罪，大屋就必须把他带到名主那里。对大屋来说，管理长屋的清洁卫生也是每天的工作，此外，还要拿着铁棒当夜警，轮流到町内的管辖地履行守卫的义务。

影片《世界的阿菊》主要拍摄场景也是围绕着公共厕所展开。第一个镜头在寺院公共厕所的屋檐下躲雨的三位主人公以此为契机邂逅。第二个镜头，连天的大雨，阻碍了淘粪夫的淘肥，导致长屋的公共厕所满溢而出，影片中的几位人物形象也因此而更加清晰化。第三个镜头、阿菊的父亲源兵卫在公厕内向粪夫中治留下了最后的嘱托，预感自己这次可能回不来了，并问中治，你知道“世界”这个词吗？如果遇见喜欢的女孩，就与她说“这世上最喜欢的人就是你”，这也为我们点出了片影名称的由来。

2.淘粪夫中治和矢亮

该片的时代背景是江户安政时期。当时的日本，已经开始使用“公用厕所”，当然不同于现在的水洗厕所，需要定时的有专人前来清理，所谓专人其实就是“淘粪夫”，一般“淘粪夫”用手推车或者马车装了几个桶，木桶是带盖的大型木圆桶，两侧耳朵的两个孔上通着粗绳，以此为吊具。“淘粪夫”在扁担的两端各吊着一只水桶，一只手拄着长柄木勺，一边说着“对不起打扰了”，一边穿过家家户户的窄墙脚，走到公共厕所的接口处，打开小木门，把长柄勺伸进去仔细地扒拉。一边用长柄勺把便壶里的沉积物挑出来，移到桶里。装满后，把木桶盖上，把扁担的两侧挂在木桶的绳子上，扭着腰打着拍子，轻轻地担起来。每走一步，他都会轻轻地发出声音，有节奏地扛着走。影片男主人公中治和矢亮就是做这一行当的粪夫。

那是一个没有化学肥料的时代，人们将粪便作为廉价且高效的肥料喷洒在农田里。现代则是通过冲水厕所进入下水道，经过净化设施的处理，再通过污水被抛入大海。据史料记载淘粪夫一大早就把萝卜和蔬菜运到城里，过了中午就把粪肥担回去。江户城的粪尿，对近郊的农家来说是不可或缺的肥料，而且比鸡粪和干沙丁鱼便宜，而且效果也好。因此，来江户取肥的农家会以“粪费”为代价提供蔬菜，但是对长屋的大屋用现金支付。然后再把粪便运回农村或挑到码头，用粪肥船运到农村，再由下肥批发商卖给使用下肥的主家。中治和矢亮每天从农村到江户城收购粪肥，再运回乡野，日复一日，他们几乎被痛苦和残酷的现实所气馁，但还是韧劲十足乐观地坚持着。

不仅是日本，世界上很多国家，包括美国、法国、瑞典、中国，都曾经有过买卖粪肥营生的时代。由于资源有限，所以当时的人们不会浪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然后再把它归还给大自然。通过

该片我们发现，从18世纪到19世纪，江户是世界最大的城市，拥有世界最高水平的上水道，再加上日本独特的“下肥系统”发挥着下水道的举足轻重的作用。

3.寺子屋的女教师阿菊

阿菊在寺子屋做女教师，这在当时的寺子屋教书先生中还是比较少的。寺子屋的学生被称为“笔子”，小的“寺子屋”有十人左右，大的“寺子屋”会有近百人，进入江户时代之后，由于工商业的发展和渗透，对实务学问的需求进一步提高，特别是江户时代后期的天保年间（1830年）从幕末的安政到庆应的14年间，每年会有超过300家的寺子屋开业。1883年文部省的日本教育史资料显示，当时日本全国有16560家寺子屋，仅江户就有400-500家大规模的寺子屋，加上小规模的寺子屋，大约有1000-1300家。

影片对女主人公的刻画首先中出现雨天，粪夫没能及时前来处理长屋的粪便，导致满溢，大家大发牢骚的时候，阿菊用“东西”指代“粪便”，让邻居们很是惊讶。当时日本的公文书中也称“肥费”为“粪费”，所以“粪”是一般通用的词语，但是，妇女们是不会在口头上提及的词语，只有农村出身的女仆会毫不避讳，不说“收肥”或者“挑肥”，而是直截了当地称其为“粪夫”。影片的导演特意安排这样一个情节显然就不难理解了。作为武士的女儿，深受良好教育的寺子屋教师的阿菊教授孩子们读、写和算数，她的教师身份也不容许她说脏话。所以她拒绝说“粪便”两字，既基于史实，又能成为影片中的一个小插曲，同时也凸显了阿菊书生气极重的人物形象。

同样的有关寺子屋教师性情孤高的话题，我们也可以从《武野俗谈》中的《胜间龙水传》得到印证，该俗谈记载了清廉古怪的寺子屋师傅龙水对金钱没有执念，极其贫困。但也可知，当时的江户人普遍认为粪便是作为下肥出售的，也体现了教师的人品的清高，和阿菊不愿说“脏话”同出一辙。

当然寺子屋教师的身份也是多种多样，最多的是平民(町人)、杂业等，其次是士族。阿菊跟随着父亲住在长屋，作为武士比较少见，可能是与谁结了冤仇，藏身于町人长屋里，影片没有做详细的交代，最终父亲在于仇人的决斗中倒下，阿菊也被割破喉咙失去了嗓音，但在大家的帮助下克服重重困难重新又回到了寺子屋，并大胆地向中治倾诉衷肠。影片的时代背景正值江户时代的安政至万延时期，日本老百姓已经经历了1853年的黑船到来，日本面临着不得不开放门户，随后而来的1860年3月3日，樱田门外之变，都在向我们预告着一个新的时代的到来。

结语

该片让我们发现了江户至今为止重未显现的新的一面。一、江户地区循环经济的发展对农业经营起着重要的作用。二、江户土地循环经济所带来的地区与市场的紧密联系。此外，该片也告诉大家，尤其是年轻的一代，曾经有过的这样一个时代，人性的善良，青春的温暖，生命的光芒与心灵产生共鸣，这部影片中的出场人物虽然都是平穷的底层老百姓，但过着热闹的日常生活。买卖粪肥的中治和矢良也被骂脏又臭，但他们并没有放弃，希望有一天也会学会读写并改变这个世界。他们虽然没有钱财，但过着向前看的生活，而不用担心与他人的联系和交流，这个“世界”是没有尽头的。

参考文献：

[1]《世界的阿菊》.东京电影院发行.2023年4月28日。

[2]E.S.莫斯：日本人的住房.斋藤正二、藤本周一译，东京：讲谈社学术出版，2017年版。

[3]E.S.莫斯：日本的每一天.石川欣一译，东京：八坂书房，1991年。

[4]渡边信一郎：江户的厕所.东京：新潮书选，2003年。

[5]周星：当代中国的厕所革命.北京：三联书店，2018年。

徐青（1971-），女，汉族，上海人，浙江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日语系副教授，硕导，日本学研究所所长，日本名古屋大学学术博士，复旦大学历史系博士后。专攻：国际文化关系学，日本语言文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