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大爷长见识

文 /玩水山人

卞大爷心情好，整天都是乐呵呵的。

今天太阳架到西山的时分，他又赶着他养的几头牛从野外回到村里了。现在的乡村耕作多用机器了，卞大爷闲着没事，就沿袭自己勤劳的习惯，干脆就养几头牛。时下农村树绿草肥，养牛还是赚钱的。

“卞大爷，这次去台湾旅游回来了吗？”

一帮青年在村口下棋，他们喜欢跟卞大爷开玩笑，见他赶牛回村，有人开口就这么问。

“今天去台山回来，台山那边草好，这几头牛陪我去旅游的。”卞大爷说完了他一脸的笑，尽管他没有笑声。

“听说你去旅游又捡到钱了，卞大爷，你要请我们这些晚辈撮一餐才行。”青年小斐故意逗他。

卞大爷心里更乐了，他虽然没是捡到钱，但已经改掉了旅游乱花冤枉钱的毛病，这也算是捡到钱了吧。他只顾笑着赶牛回牛栏，他才懒得理会这些嘴上无毛的年轻人呢。

话说几年前，农村人的生活已经变得富裕起来了，有了富余的钱也就兴起了出远门看世界的旅游风，村里大多数青年每年都成群结队出去旅游，但像卞大爷这样年纪的老人就不赶这个时髦了，唯独卞大爷硬挤着跟年轻人一起，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都跟有他的足迹。大家也都觉得他在旅游队伍里就是个笑宝，能让大家带来快乐。

那次去苏州，有著名的人文景点，那些寺庙就让他特别好奇，他总是脚步轻快，捷足先登。

到了那个叫什么塔的景区，他兴趣勃勃走在前面，看见外地游客在当地景点主人的招呼下挤进一间神秘的小厅，说是拜观音。卞大爷好奇又主动，自己进去了还拉了两个年轻人进了小厅。

大概有二十个旅客进来了，主人就关起门来，大家感觉突然有种说不清楚的畏惧：回头看那门口关起来了，再看眼前这观音的周围还有多个凶神恶煞的神仙，大家不约而同地有种敬畏心理，厅内顿时肃静下来，似乎喘气都变成小心了，感觉心跳厉害起来。

这时，从观音菩萨的后面走出一位寺庙里面常见的那种面目严肃的活佛，手里拿着一个钵子，说了一声：

“跪下——”阴沉又拉长的声音，让众旅客不由自主都跪下来。卞大爷虽然没见过这种场面，但他敬神，他迅速扯了跟他进来的两个迟钝的年轻人，让他们也跪下，然后就低头听到这活佛不知道念些什么咒语，使得这些跪下的旅客胆战心惊，不敢抬头。接着活佛用手指醮着圣水弹到每个人的额头上，只听到一个从活佛嘴里挤出的清晰的声音：

“献功德！——”

大家瞥见跪在前面的一个人立即掏出一百元人民币丢进功德箱，接着不用催促，每个香客都老老实实掏钱捐献。

卞大爷身上的钞票最大就五十元，他笨拙地掏钱捐了进去，然后才如释重负敢抬头看看眼前的这些神像，似乎还有点害怕自己捐得少了。

然后那门口才打开，这些旅客都静静地走出门口，因为心跳还在厉害，有那阵神威在作用，谁也没敢多言多语。

卞大爷他们三人离开那道门口后走了蛮远，卞大爷才敢问两个年轻人各捐了多少？他们各自回答捐了二十元，卞大爷这时才从恐惧中稍稍得到些解脱，心里的压力终于有点轻松下来，因为他感觉自己捐的比别人更多，功德更大。

接着他们向院外走出去，看到没有进神像小厅的同团游客们在那大树下休息，正兴高采烈地谈笑风生，而卞大爷他们三个人却脸色苍白，看得出来是刚才经历了什么沉重的压力，这时还有人问卞大爷刚才去哪里了？卞大爷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因为心里总有种说不清楚的滋味，甚至萌生一种像是上当了的感觉。

卞大爷这时的心情反而又沉重起来了，自己不但带头进去，还比别人多捐了钱，上的当就更大了。他感觉这事还不好说出去，不然会被同村的年轻人笑话自己。接着他低声交待那两位同村的年轻人不要把捐钱这件事说出去。

……

事隔一年，卞大爷又陪村里这帮年轻人去游九寨沟。

旅游车上下颠簸，左拐右弯一路前行，在经过一处喇嘛寺庙时，旅游车停下，说这寺庙有多悠久的佛教文化历史，也是个旅游景点。

参观寺庙不收门票，这种待遇让旅客兴奋起来，于是就争先恐后进去了。只有卞大爷和那两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在庙外瞎转，他们轻松地看着寺庙的外观，在门外的走廊里玩着转动的经筒，庙里的神秘对他们来说真的不想知道。

待到众游客们从寺庙里出来，卞大爷指示他身旁的两位年轻人说：

“看看他们这些出来的人个个脸色铁青，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会意地开怀大笑。

从寺庙里走出来的这些人当中，有几个开始认真谈论他们的感受了，其中一个人说：

“我心里踏实了，我捐一一百六十八元，是个好数目”

说话的人脸色苍白，语音还带有些颤抖。其他人也都说出自己捐款的数目，但似乎都不是轻松快乐。

卞大爷看到这幕，心里反而特别开心，于是他扯开嗓门朝本村的另外几个年轻人喊道：

“小斐，小欧，小龙，你们过来，你们刚才进去，我没有进去，我在外面捡到钱了，回头我请你们喝酒”

那些人听了都信以为真，心里羡慕着卞大爷。

回到宾馆住下，那晚的晚餐，卞大爷真的多买两瓶酒请本村的年轻人喝起来，其间卞大爷和那两个没进寺庙的年轻人笑得很开心，而本村其他的年轻人也只会跟着傻笑。

喝酒回来睡下，卞大爷睡梦中笑起来，他笑自己悄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