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秘密警察 中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09-04-21
/ 10
孙南游立即给金射天发了一个查案提示。
  金射天马上指令手下刑警对此进行调查,竟然查出了当初被遗漏的情节——是赖曾宪开车把那几个清洁工送到别墅去的,而对那几个清洁工进行重新调查时得知,赖曾宪当时曾进入过别墅,但因他早早离开了,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
  这样,金射天就下令传讯赖曾宪。原以为这人多少也见过世面,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哪知刑警让他看了一沓郁鸣江被烧别墅的现场照片,再给他讲了一段白磷自燃的实验过程,又蒙了几句后,那主儿就颓然告饶,连说:“我招!我招!”
  根据赖曾宪的交代,他的确是采用白磷自燃法点燃了郁鸣江的别墅,但他只是个傀儡,完全听命于一个自称“黑荷花”的人的号令。当年他出狱后,想和一直等他的女友装修房子结婚,无奈钱袋子空空如也,正愁着呢,“黑荷花”主动找上了门,承诺支付二万元要他点一把火。他在狱中就听过“黑荷花”的大名,一来担心不做会被“咔嚓”,二来的确需要钱,于是就答应了。至于黑荷花的情况,跟前面侦破的案件的案犯一样,他根本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孙南游听着金射天通报的审讯情况,暗道这案子破得悬乎,赖曾宪属于自个儿撞上来的,再往下可碰不到这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好事儿了。
  几起积案侦破,孙南游总觉得它们之间应该存在某种规律,可惜这种奇妙的感觉似有若无,往往就要抓住了,但偏偏又让它跑了。直到有一天早上他在后院站了个把小时的桩后,忽然觉得头脑一下子清醒,倏地灵光闪现:已经解决的这两起积案,有一个特点,即直接作案人不是劳改就是劳教释放人员,而且都是释放不久的。他找来徐奔,说:“这个特点非常重要,你想啊,这不是给我们提供了一条调查的捷径吗——我们只需盯着那些在积案发生前不久走出大墙的两劳释放人员去查不就是了?”
  徐奔听得双目炯炯生光,频频点头:“对对对!老板,这主意绝对有效!”
  “那这活儿就交给你了。”
  徐奔通过技术手段很快就获取了全省八年来两劳释放人员的资料,然后和那些未破积案的发生时间、案由一起编写了一个新的软件,接下来交给电脑操作。试了试,果然如孙南游所预想的那样,找到了18名跟未破的那些积案似有关联的两劳释放人员。
  
  白小年变得更加心事重重:她终于发现自己今生最爱慕的男子并非是丈夫宋揽慈,而是唐睿!
  这段时间,由于唐睿突然丧妻,白小年对他关心较多,接触频繁。这种关心和接触使她对自己这些年来的某些不甚清晰的意识变得非常清晰了。她意识到,自己当年放弃北京的那份工作大老远跑到铁竹州市来,其实原本就是冲着唐睿的。11年前的那次边境军事营救行动中,最先冲入贩毒武装团伙营地的那个人是特种小分队队长唐睿,是这个铁血汉子在击毙一名匪徒后,跟另一名正企图杀害她的异国匪徒交手,十几秒解决对手后,从死亡线上解救了她,又冒着匪徒的密集炮火,把已经吓瘫了的她背了出来,交给了前来接应的孙南游。但是,由于夜间光线微弱,加上她的眼睛有点儿近视,她一直以为那是跟唐睿身形相似的小分队副队长宋揽慈。她出身农村,受偏僻山区古老淳朴民风的影响,讲究的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时就有了以身相许的想法。事后,白小年经过反复打听,终于得知当年解救人质的那支小分队的军人三分之二来自素有“功夫之乡”之称的铁竹州地区,宋揽慈就是其中的一位。于是就有了白小年的铁竹州之行,宋揽慈也就有了一位俏丽温柔的贤妻。
  婚后的一段时间,白小年和宋揽慈过着平静的生活,但随着宋揽慈辞职下海经商,这种平静被打破了。接着,由于某种原因,她对宋揽慈的处世哲学甚至人品产生了怀疑,于是跟丈夫开始潜意识地保持距离。
  在发现原来直接解救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唐睿而不是宋揽慈后,白小年就开始深感后悔了。她开始不断地谴责自己。光谴责还不算,甚至还开始考虑是否有补救的可能。就在这时,唐睿的妻子古佩璋意外死亡,白小年的心在潜意识中渐渐移向唐睿。白小年在跟唐睿的不断接触中,开始重新认识和感受这个以往的大哥,她凭着女性特有的那份细腻,多角度地默默观察着唐睿,并且不由自主地将他跟自己的丈夫进行比较。终于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今生再也离不开唐睿了!
  白小年原本就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常年失眠,自从有了这个念头之后,睡眠质量就更差了。即使在熟睡中,她也经常梦见唐睿。但是,眼前她所面临的情势远非当年可比,她现在是宋揽慈的合法妻子,不是当年的自由身了。如果她想实现自己的梦想,那就面临着两个问题:一是唐睿是否接受她?二是宋揽慈是否同意离婚?白小年一向是敢想敢做,否则当年也就不可能从北京跑到铁竹州来了。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现在她开始走向成熟、老练、世故,因此,她此刻需要考虑如何解决这两个问题。昨晚,经过又一次痛苦的失眠后,她决定今天去拜访唐睿,看是否能够寻找一个试探对方的机会。
  “奔驰”抵达唐睿那里时,唐睿正在前院跟一位客户洽谈。孙南游赠送的鹦鹉小贝站在办公室一角的衣帽架上小声自言自语着什么,见有人进来,马上尖声叫道:“您好!”白小年微笑着回了一句“你好”,它马上分辨出这是经常逗自己玩的朋友,于是扑扇着翅膀飞过来,停留在白小年的肩上。

  白小年跟唐睿打过招呼,就到后面唐睿的家里去了。小贝稳稳地站在她的肩头,一直进了后面的客厅,这才飞到属于它的那个架子上,叫着:“您好!请坐!”
  唐睿养的那条猛犬克捷正在院子里散步似的转悠,它跟白小年早已成为朋友,见小贝亲热地站在她的肩头,心里已经不爽,而见白小年没有跟它打一声招呼就擦身而过,更是觉得受了冷落,当下就尾随白小年进了屋,用饱含妒意的目光瞪着小贝。白小年发现后,马上把狼狗唤到身旁,从坤包里拿出牛肉干喂了一块,又伸手抚了抚它。
  白小年扫视着凌乱的客厅,又到厨房去看了看,也是一片混乱,不禁暗叹:才收拾了两天,又弄得这般模样了。一个家,没有女人,哪能搞得整洁!她把带来的工作服套在身上后,先淘了米煮饭,然后开始动手打扫。克捷一看,马上兴奋地参与,把各类鞋子叼到鞋架上,一双双摆放齐整,又把散落在地上的塑料袋一个个叼到厨房,放进垃圾桶。
  打扫好后,白小年又动手烧了四菜一汤。刚刚忙完,唐睿送走客人进来,见状连连道谢。
  白小年陪唐睿进餐,暗忖这应当是一个试探的机会。
  唐睿拿出一瓶法国葡萄酒,斟了两杯,又动手从冰箱里取冰块。
  白小年说:“大哥,你这里应该有个人打扫,以前都是嫂子做的吧?现在,你得考虑请一位保姆呢!”
  唐睿说:“小年,不瞒你说,我不习惯别人进入私宅,当然,除了揽慈、南游他们这班战友和你之外,所以,我宁可自己动手,也不愿意请保姆。为这事,古佩璋在世时没少跟我闹不开心。唉——”他的目光移向客厅迎门墙上挂着的妻子遗像,轻轻叹息了一声。
  白小年正要把话题往自己需要的方向引时,电话铃响了,前面员工向唐睿报告有重要客户来访。
  唐睿不无抱歉地说:“小年,对不起,我马上得去接待了,这是一位非常重要的客户,原是约好下午4点后来的,现在提前了,肯定是另有要事。这个是我求着他,不敢得罪了。要不,你也一起去饭店用餐吧?”
  白小年感到遗憾,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微笑道:“大哥去吧,我就不去了。”
  唐睿走后,白小年独自用餐,只感到味同嚼蜡,象征性地咽了几口就结束了。她匆匆收拾好后,拿上坤包就离开了。
  “奔驰”刚驶出大约三百米距离,后面一声喇叭响,一辆越野车从侧面超越,一个急刹车停在马路旁边,是唐睿!他走下来,从车窗里递进一张纸:“小年,听说你失眠很严重,这是我的一位好朋友,是个中医,专治疑难杂症,我已经对他说过了,你去找他试试,相信会有效的。这是他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唐睿说着转身上了他的车,向白小年挥了挥手掉头离去了,白小年从反光镜里望着越野车渐渐驶远,只觉得满腹惆怅……
  
  孙南游随手掷出的断笔飞到三丈开外落下,竟深深扎进了地上那夯实的硬土里
  
  金射天从孙南游那里得到秘密情报后,跟有关领导交换了意见,当即决定组建专案组集中进行调查。专案组阵容强大,不但由副局长兼刑侦支队支队长金射天亲任组长,还从省公安厅行动技术总队和刑警总队请来了刑侦、预审专家担任顾问,成员是从市局和各分局抽调来的精兵强将,随着调查的深入,从最初的45人增加到98人。
  根据孙南游的特别要求,金射天宣布,为防止泄密,所有人员一进入专案组,就停止使用自己原先的手机,改用专案组统一发放的手机卡号,办案期间,禁止跟外界联系,家中有急事也统一打电话到市局办公室的一个专用电话,由专人接听后转告本人。凡泄密者,不管是有意无意,不管担任什么职务,一律以自动辞职论处。
  专案组面对的是历年来的十起积案。
  金射天指挥专案组根据孙南游提供的那份两劳释放人员的名单分头进行秘密调查,先外围后逼近,时机已经成熟的则立刻秘密传讯嫌疑人。由于省厅预审专家的指导,加上动用了测谎等现代先进技术手段,破案进展很快,从成立专案组到抓获最后一名犯罪嫌疑人一共只用了56天时间。
  期间,金射天实在腾不出时间,没有跟孙南游联系过。现在,当前往深圳追捕的行动小组打电话来报告最后一名嫌疑人已经被捕后,金射天总算长长地嘘出了一口气,然后马上给孙南游打电话要求见面。
  一小时后,两人在离名相堂不远的一个居民小区见面。金射天简略地介绍了破案经过,喘了一口气正要继续往下说时,孙南游缓缓道:“是不是嫌疑人抓住了,但案子还不能说是完全侦破了,因为幕后指使者还没有线索?”
  金射天叹道:“就是!就像之前破获的那两起案件一样,还是那个黑荷花在背后策划、指使。这个黑荷花实在厉害,跟这么多嫌疑人下达了指令,竟然没有人见识过其真面目,甚至连是男是女也有不同说法。这个角色不抓住,案件不能说已经侦破。刚才我向满厅长汇报情况时,他也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孙南游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金射天说:“看来,又得麻烦你们小组了。”
  孙南游淡淡地说:“说不上麻烦不麻烦,反正都是警察的事儿。我只有一个要求:必须严格保密!抓获的嫌疑人都是单独关押的吧?对,绝对不能让这些人落网的消息泄出丝毫。”

  金射天说:“请放心!”
  孙南游离开碰头点走出小区时,在门口买了一份当天的《铁竹州晚报》,一看头版标题,不禁蓦地一个激灵:《神秘案犯再次出现——市检察院反贪局昨晚遭袭,伤检察官、保安各一,失老虎皮一张》。
  孙南游急看正文内容,大意如下:
  市检察院反贪局位于旧城区的潘子堰胡同108号,是一幢5层楼老式建筑。这一带已被划为旧城改造区的范围,这段时间检察官们正利用工作间隙陆陆续续搬迁。到昨天为止,所有检察官的办公室都已经搬了过去,这边只留下库房和后勤。保安队长和反贪局保卫科长协商后,决定安排检察官、保安各三名,两人一班日夜三班轮流值守。
  之所以必须要检察官参与值班,主要是因为库房里保存的都是价值不菲的赃物。按说库房应该是要尽早搬迁的,但是由于其中有的赃物是省检察院直接经办的案子里的,在铁竹州获取后暂存市检察院反贪局库房,由省院检察官在现场录像的情况下亲自存放,贴上封条。因此,搬迁时必须把原经手的省院检察官请来,还是在录像情况下由其本人亲自启封、点检后方可移动。这次失窃的那张虎皮就是属于此类赃物。
  案件发生于凌晨一点半左右,当时天降大雨,值班的那位检察官和保安两人在大门内的警卫室里聊天。那位检察官责任心挺强的,看看离上趟巡查已隔20分钟,就拿了手电,披上雨衣,说出去转一圈。当他转到大楼后面时,发现拐角一扇小门似乎跟先前不一样,便心生警惕地上前去检查。一拉,原本锁着的小门已经变成虚掩的了。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察到身后的风雨声中似有异样动静,马上一个转身,几乎是同时,下巴被猛砸了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待到那个保安见检察官久去不返而满怀忐忑地亮着手电过来察看时,见检察官倒在地下,不禁大吃一惊。掏出手机正要报警,感觉背后似有异样而转头去看,下巴也是这么挨了一下。大约十分钟后,当两人苏醒过来挣扎着去楼内察看时,库房门已被打开,赃物中那张珍贵的虎皮不翼而飞了!
  孙南游看了报道,暗自心惊:身手这等利索,难道这回是“黑荷花”亲自出马了?他想了想,改变了回名相堂的主意,决定去岳父那里问问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南游一进岳父家的门,就觉察到气氛不对。岳母司藏琴没了市国税局领导的风度,正无比恼怒地站在丈夫面前,一看那架势便知,她刚刚对米高峰发起了一场凌厉进攻。
  司藏琴见来人是她喜欢不尽的爱婿孙南游,神色这才缓和下来,马上动手沏茶。
  米高峰松了一口气:“小孙,你的登门可是解脱了我,我正挨司副局长的训呢。事情你肯定知道了,今天的晚报已经登出来了,我那里的赃物库房被盗,那张最珍贵的虎皮不翼而飞了,还伤了两个值夜的同志。我这个反贪局长已被暂时停职,还可能要被追究责任。”
  孙南游对司藏琴说:“老妈,泰山大人是一员福将,官帽子没有那么好卸的。”说着摸出一瓶茅台,“泰山大人,小婿今日难得有空,咱对斟一番如何?”
  米高峰大笑:“还是生意人看得穿,对,做人就得这样豁达乐观。”
  司藏琴哭笑不得,只好照以前每次款待爱婿的规格,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翁婿俩便对斟起来。三杯酒下肚,孙南游便已经把虎皮案的大致情况摸了个透——
  三个月前,原中共铁竹州市委副书记王井奉调去省城任省政协副秘书长。这其实是省委采取的一个措施,王在政协只当了一个月零两天副秘书长,就被省纪委双规。王井被双规后,省纪委和省检察院反贪局派员前往铁竹州王井宅第搜查,搜出的赃款赃物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张成年东北虎皮。当时,由省检察院反贪局领导决定,将所有赃物暂时寄存于铁竹州市检察院反贪局的赃物库房内。这当然是官场上的一个潜规则,省反贪局方面显然是考虑到万一该案发展情况不容乐观,由于种种原因而不得不将王井释放的话,届时没有从省检察院反贪局那里发还被搜物品,那也是为自己留了一个面子。基于这种原因,当铁竹州市反贪局这次要搬迁而通知省反贪局将王井一案的赃物取走或者搬迁时,省局的那班老爷就想拖延时间了。
  案件发生后,省检察院连夜报告省委,随后派员会同省公安厅刑侦专家组建联合专案调查组赴铁竹州专门调查该案。同时传达决定:暂时停止米高峰同志行使铁竹州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反贪局局长的权力。
  孙南游向岳丈打听专案组分析案情的情况。米高峰作为事发单位的第一领导,应邀参加了专案组的案情分析会议,所以知道专案组对于该案的勘查和分析情况。他说,现场是在他于第一时间赶到后就下令严密封锁的,当时临时抽调了4名检察官看守,严令没有他米高峰的许可,即使是检察长来也不准进入划定的区域。经勘查,在现场发现了若干根动物毛、半个脚印,提取到了案犯撬锁时在锁具上留下的肉眼无法看到的金属粉末。案情分析会认为案犯的特征是:男性,身高175厘米左右,穿26厘米胶底鞋,可能精通武术,行动迅疾,作案时携带了动物作为助手。
  孙南游听着,在心里跟黑荷花的作案特点做着比照,寻思这个案子究竟是否跟黑荷花有关呢?这个问题,一直到晚餐结束,也还没有想出一个结果来。

  
  第二次案情分析会议,最先由刑侦专家公布了一个犬类专家的分析报告:那两名检察官、保安的受伤昏迷系被训练有素的猛犬撞击下巴所致。犬类的头部骨头能够承受远比人类大得多的抗击力,所以和犬同属一个大类的狼有“铜头”之称。据资料记载,日本曾有猛犬把轿车的车身撞出一个凹坑而犬毫无损伤的实例。
  接着,另一份鉴定报告也送到了会场。这是痕迹专家的鉴定结论:现场遗留的动物毛是三岁左右的雄性犬的犬毛,脚印也是犬。
  因此,会议决定对虎皮案的侦查分两路同时进行。按照专案组会议的分工安排,金射天小组负责调查另一条线索:赃物库房锁具上的金属粉末来源。金射天马上让专家鉴定金属粉末的成分,结果显示:锁具上的金属粉末是经过热处理的中碳钢。
  金射天据此分析:库房大门的锁具是被中碳钢制作的撬棒撬开的。这说明,作案者并非此类刑事犯罪的惯犯,因为如果是惯犯,那么用于撬锁的专用工具应该是经过热处理的合金钢制作的撬棒。继续往下分析,归纳了作案者的以下四个特点:中碳钢的性能在钢金属中属于硬度比较低的一种,而作案者能够用中碳钢撬棒撬开库房那把大锁,说明此人具有很大的力气,而且不是蛮力;这种能够用于撬锁具的中碳钢撬棒,从其硬度和体积来估计,很有可能是建筑行业使用的用于撬铁钉子的那种,因此作案者具备容易获取此类工具的条件;作案者熟悉检察院内部的情况,知道最近几天检察院反贪局的搬迁情况,了解到安保力量薄弱有空子可钻,而且赃物库房中属于省管的那部分赃物尚未处置;赃物库房有点儿像典当行库房,存放的物品比较杂,作案者单单盯着那张虎皮下手,说明可能跟这张虎皮有着一份特殊的关系。换句话说,作案者的下手可能不仅仅是冲着虎皮的价值来的,也有可能出于另外的原因。
  作案者的轮廓渐渐清晰了。金射天直接给当初主持承办铁竹州市委副书记王井案件的那位省纪委副书记打了电话,询问当时从王井家中搜得的这张虎皮的来源。那位副书记跟金射天私交不错,告知了按规定还属于保密范畴的内容:据王井交代,这张虎皮是铁竹州“大超集团”老板刘建军向其行贿的。但是,刘对此矢口否认。该案不久前移交省检察院时,检方说他们将加大侦查力度尽快将这一情节落实下来。省检察院反贪局最近确实传讯过刘,但未能取得突破。
  金射天马上派人向工商局查询大超集团的情况,发现该集团是铁竹州较大的私营企业,注册资金就达两亿,下辖13个公司,其中包括铁竹州地区最大最牛的大超建筑总公司。
  再查刘建军本人的情况:男,47岁,铁竹州市平阳县人,原是农民,1980年进城打工,从建筑工地小工做起,转而经营建材而掘得了第一桶金,然后开始承包工程。刘建军自幼习武,曾作为省散打队员参加过全国散打比赛,有一身颇为了得的搏击功夫。这身功夫加上他那霸道的性格,使其成为江湖上的有名人物。他的事业成就很大一部分就是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脚踏黑白两道的主儿。
  省厅的便衣刑警在对刘建军的行踪进行侦查时,又获得了三条线索:一是刘建军的小姨子在市检察院工作,这就为刘何以熟悉检察院搬迁动态提供了注解;二是据大超集团下辖的建筑总公司303号工地的人反映,三天前刘总曾派人来工地要过一根撬棒,这与案情分析会上的分析也相符;三是刘养着一条猛犬。
  这样,金射天更加深了对刘建军的怀疑。他立即秘密调查,得知刘建军正在铁竹州游云山的度假村别墅里。控制住刘建军,刑警在刘宅发现了一条猛犬,也就毫不客气地捕捉了。金射天马上让人对犬毛进行了DNA检验,得出的结果是跟在现场发现的动物毛一致。与此同时,刑警在大超公司的地下室里搜出了虎皮赃物。
  《铁竹州晚报》的记者再次显示出他们无孔不入的职业素质,他们在虎皮案侦破的第一时间就获悉了消息,于是,原本已经总编审阅就要付印的大样马上作紧急改动,头版拉掉其他两则无关紧要的新闻,腾出版面推出了检察院虎皮案告破的最新报道,同时增加4个整版的广告。该报总编颇有经营头脑,下令当日晚报增印10万份,果然午后已经售罄。
  那边,专案组却兴奋不起来,因为刘建军落网后,拒不承认他跟什么虎皮案有关。而在讯问的当儿,刑警侦查小组再接再厉,在案发现场大楼外的阴沟里寻得中碳钢撬棒一根,上有依稀可见的红漆编号,可证明正是属于大超集团下辖的的建筑总公司303工地的。但是,即使把这根撬棒拿到嫌疑人面前,刘建军照样面不改色坚决摇头。
  讯问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最后只好暂时停止,将原先对刘建军的传讯改为刑事拘留,由市公安局派了30名特警全副武装押送到市看守所单独关押。
  孙南游从报纸上的那些揭露刘建军斑斑劣迹的文章中发现了一个他所感兴趣的名字:邢思华。
  孙南游叫来了徐奔,在电脑屏幕上打下了“邢思华”三个字:“你立刻给我找到这个人的资料,要有照片。”
  一看照片、籍贯,孙南游断定这个女子就是邢思中的双胞胎妹妹,他的脸上忽地腾起了一股怒气。三只警猴正想靠拢他讨吃零食,见状顿时吓退,一声不吭地躲到万湘琼身后去了。万湘琼不解地问道:“老板,发现了什么?”

  孙南游一声不响地把《铁竹州经济报》递给她,用手指点了点版面上的某个位置,万湘琼一浏览,脸色顿时凝重起来。那是一篇披露刘建军最近几年劣迹的特稿,其中谈到了烈属邢思华为其父母因刘建军制造的车祸而殒命事件讨公道过程中,竟然两次遭遇“车祸”的情节:
  三年前的一个凌晨,住在铁竹州市郊区,靠卖蔬菜谋生的邢思华父母用三轮车运送蔬菜进城出售,经过一个四岔路口时,被一辆快速行驶的大奔蹭翻,当场死亡。
  车祸发生后,死者女儿邢思华前往公安局要求警方追究车祸肇事人,警方的回答是正在调查。邢思华要求调看路口的录像监控资料,得到的回答先是:根据规定,该资料不对公民个人提供。邢思华当即向市人大上访反映,于是又得到了一个回答:该路口摄像设备损坏,车祸发生当日并未留下录像资料!
  邢思华和亲属便在现场张贴广告,悬赏1万元征求车祸目击者。一位不愿透露身份姓名的男子按照帖子上的联系方式给邢思华打电话,说他那天正好驾车经过现场,目击了车祸过程,记下了肇事大奔的车牌号码。邢思华请对方约个时间见个面,了解详情并把赏金给他,对方说他不要什么悬赏,也不想见面,最后提醒邢思华:你得有个思想准备,大奔司机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因为有了这句话,邢思华就未立马去公安局报案,而是跟亲属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请律师交涉此事。
  律师查得大奔车主系刘建军,便向公安局报案。三天后,警方约见律师,告知说经调查确有该车该人,但车主有充分证据表明涉案车祸发生之时他不在现场,对大奔进行技术鉴定,也未发现有过任何蹭擦痕迹。律师知道刘建军已经做过手脚了,想找那个提供情况的目击者,但在邢思华手机上留下的电话号码却是街头电话亭的号码,无法追查。邢思华正想跟律师商量另外设法寻找取证途径时,律师忽然提出辞聘。邢思华当时还不解其意,又聘请了一位律师,但在合约签署后的当晚就接到律师电话坚决解约。之后,全市所有律师事务所就再也没有一位律师愿意接受该案的委托了。邢思华便从省城请律师继续进行下去,但省城律师第一次来铁市刚从公安局接待室出来,就在大门口遭到两名不明身份的大汉的殴打,鲜血溅到了公安局的牌牌上。歹徒逃跑后,公安局才有人出来打了120。从此,无论本地外地,就再也没有哪个律师接受邢思华的委托了。
  邢思华无奈之下,不得不走上了漫漫上访路。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她走遍了市、省、北京的所有被认为有权过问该案的机构,铁市当地四套班子的信访接待干部已经到了见到她就像见了“非典”病人的地步。今年“两会”召开前夕,邢思华准备去会场,她去铅印上访材料时,突然被一辆摩托车撞倒,骨折住院一月在家休养两月方愈,摩托车当时即遁,无踪可觅。上月中旬,邢思华听说有位省领导要来铁市视察,便做好了拦车告状的准备。当天上午,邢思华骑着自行车出门,被停在路边快速启动的卡车撞飞,这回是脑部严重受伤,至今还躺在医院里,神志处于半清醒状态。这回,肇事汽车没有逃,但司机逃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就追汽车吧。警方一查,卡车是刘建军的大超集团下辖的建筑总公司的,不过有充分的证据表明该车早在一周之前就已经被窃,当时就报了案的。于是,这次“车祸”又成了无头案。
  徐奔也凑在万湘琼旁边读了该段内容,当下一瞥孙南游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老板,你跟这位邢女士相识吗?”
  孙南游的脸色发青:“她哥哥邢思中是我的战友,那次执行营救人质行动时牺牲了。”
  徐奔大惊:“啊?”
  孙南游三个手指抓起桌上的圆珠笔,轻轻折断,喟然长叹道:“唉——若邢思中在世,凭他的那份身手胆量,刘建军的脖颈只怕就跟这支笔一样了!”随手一掷,把断笔扔向窗外。
  万湘琼目光追随扫去,顿时惊呆了:断笔飞到三丈开外落下,竟深深扎进了地上那夯实的硬土里!
  这时,孙南游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情节对黑荷花系列积案最后侦破的重要性。
  
  孙南游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心里升腾起一股激情:迷宫之门,终于要打开了
  
  三天后的下午,孙南游去了米宅。这回情形就不同了,岳母司藏琴满脸喜色正和小保姆一起在厨房里忙碌,米高峰倚靠在沙发上悠悠地抽烟,他当然不知道小保姆曾经协助组织上对他实施过秘密调查,也不知道楼下那个主动承担起秘密监视使命的科长小严曾经动过踩着他的肩膀向上爬的脑筋。
  米高峰从事多年检察工作,又当着反贪局长,这份职业使他平时形成了慎言习惯,但他只要跟爱婿在一起,话就会情不自禁地多起来,此刻又正值解除停职后,心情舒畅轻松,酒过三巡就谈到了虎皮案,说出的内容却令孙南游感到意外:刘建军昨天傍晚已经释放了!
  刘建军聘请的律师很快获得了推翻金射天主持的侦查小组对于刘建军指控的证据:第一,虎皮案发生时,刘建军在自己家里睡觉,有刘宅院内的自动监控录像资料和刘的妻子以及三名保姆证言为证,所以没有作案时间;第二,大超集团总部的数处自动摄像监控资料都能证明在虎皮案发生后一直到刑警登门搜查为止的这段时间里,刘建军并未去过总部,因此地下室的虎皮藏匿跟他没有关系,而且专案组对其的指控中也缺乏赃物虎皮跟被指控人的直接关联性证据,比如指纹、毛发、汗渍血迹之类;第三,被认为作案证据的那头猛犬,曾在该案发生之前的下午失踪过两个多小时,这有负责照料该犬的保姆的证言为证。

  专案组随即对这三条证据进行审核。审核工作不但出动了富有经验的侦查高手,还从省城请来了电子专家和心理专家。最后获得的结果是:律师提供的证据未发现造假情节。
  刘建军也确实神通广大,自律师提供反证后,省检察院几位领导就不断接到关心该案的电话,连省政法委书记也让秘书来电询问刘建军情况,最后甚至北京也有人来电关心该案。这样,今天上午省检察院检察长会议决定解散专案组,该案的遗留问题移交给案发管辖地铁竹州市的铁竹州公安局继续侦查。
  关于刘建军的话头还没有完,他被拘留了几天,出来后发现其投资的期货价格波动甚大,他的账户里竟然已经损失了将近五千万人民币!刘建军得到这一消息,又气又急之下中了风,正在医院抢救。据从省城赶来救援的一位全国著名的医学专家说,病人最好的结果是半身不遂。
  司藏琴也是刚听丈夫说起此事,不禁听得心惊,说:“那这事儿后果就大了,既然是错抓了,那人家期货的重大损失怎么说?中风又是怎么说?刘建军这等势力,要做什么金融证券评估、医学鉴定还不容易?省检察院就等着接招应付往下的纠纷吧!唉,还真是风云莫测,这事你还幸亏被停职了没参与,否则还真不好说后果是怎么回事呢……”
  回到名相堂,孙南游抽着烟默默沉思了好一阵,把徐奔叫了过来:“你把已经侦破了的那12起黑荷花系列积案的受害人的资料都查出来,然后把所有跟这些受害人有过民事、刑事或者行政纠纷的人员的姓名、籍贯、住址什么的也给我查出来……”
  说完,孙南游脸上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
  
  这是一个飘着小雨的夜晚,铁竹州市西侧的银城广场附近的“风雅老树咖啡馆”的一个小小包房里,娇小俏丽的白小年独自坐着,不时看着手机上,脸上露出一丝焦虑。她在等候唐睿。
  上次白小年向唐睿表露心迹的计划落空后,她后来又去过唐睿那里几次,但总找不着合适的机会。
  今天,白小年暗暗祈望上苍保佑,一定要如愿。可是,已等了20分钟了,唐睿还没出现,白小年心里有些忐忑了。
  当白小年正要再次看时间时,手机终于响了,唐睿到了。
  唐睿今天难得地卸下了平时穿惯了的休闲装,换上了一套黑色西装,雪白的衬衫领子上打着绛红色领带,显得非常精神。白小年眼睛一亮。唐睿用自嘲的口气解释说,刚从一位朋友的婚礼上出来,直接赶来了,这身行头穿着还真不大习惯。白小年微微一笑,轻轻拉着唐睿的手把他引领进了包房。
  两人喝着啤酒,静静地听着背景音乐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时谁也不说话。良久,白小年叹道:“多美的音乐!记得当年我在杂技团演出时,也曾经用过《梁祝》中的一段乐曲作为演出伴奏。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十多年过去了,我也由一个小姑娘变成准老太婆了!”
  唐睿大笑:“哈!小年,你若是准老太婆,那我和揽慈就都成仙了。怎么样,最近过得还好吗?我知道,患抑郁症的人最需要的就是内心平静。”
  白小年没有回答,反问唐睿:“唐哥,我最关心的是你最近心情恢复得怎么样,嫂子已经走了半年多了,你还是日夜惦念着她吗?”
  唐睿稍稍停顿了一下,语调沉重地说:“古佩璋让我永远怀念!当然,逝者已去,活着的还要生活下去,再说,你也知道,我是经历过枪林弹雨的汉子,当然明白要好好活下去,做一些我想做而且社会、正义需要我做的事情。”
  白小年柔声道:“可是,我发现你自嫂子去世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精神恍惚,连脸都瘦了一圈。你这样一个大男人,身边没有一个人照料你,这日子过得还会滋润吗?”
  唐睿不解道:“我怎么身边没人?我的公司就是家,家就是公司,二位一体,日子过得可以啦!”
  “不是这么说的,大哥,我的意思是,你身边应当有一个像古嫂子那样照料你的贴心人。”
  唐睿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但却没有领会白小年的用意:“小年你今天约我聊聊,莫非是要给我介绍对象?”
  白小年没有料到看上去一向睿智精明的唐睿在这方面竟然如此弱智,几乎哭笑不得了。这时一瓶啤酒已经喝净,白小年招呼侍者过来又打开一瓶,替唐睿斟了满满一杯,自己也是一杯,举杯道:“大哥,你把这杯酒喝了,我就告诉你。”
  两人干杯后,唐睿说:“现在,我等着谜底揭晓。”
  白小年脸上露出温存的笑容:“大哥,你可能不知道,我出身于贵州偏僻山乡,我的家乡非常贫穷,可是民风淳朴,知恩图报,心口如一,一诺千金。11年前的那次营救行动,使我获得了第二次生命。我在获得营救的那个时刻,就在心里许下了大愿:救命大恩,不报非人,欲以何报?以身相许!”
  唐睿微笑道:“你这个愿已经实现了。能遂人生大愿,乃是一桩幸事啊!”
  “不!此愿没有实现!”
  “这……怎么说?”
  “不瞒大哥说,我一向以为揽慈是我的直接救命恩人,直到上次为南游兄弟接风战友聚会时方才知道,原来是大哥你把我从毒贩那里救出来的,为此,你还受了伤!”
  唐睿终于明白白小年的意思了,盯着她:“小年,你怎么能这样想?请你记住了,当初的营救行动是执行上级命令,我们小分队25人就是一个整体!你有情有义许下大愿要怎么怎么,我唐睿感到钦佩,至于具体报哪位战友的恩,在我看来是一样的,因为每个人都可以说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选择了揽慈,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揽慈是我唐睿的兄弟,你就是我的弟妹,我们应当永远是这种关系!”

  “大哥,你听我说……”
  “不!小年,你不用往下说了。”唐睿不由分说地唤来侍者结账。
  白小年呆若木鸡地望着唐睿,只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唐睿付钱后,轻声道:“走,小年,我们去‘君悦’揽慈那里坐坐。”
  
  孙南游让徐奔通过技术手段收集的资料,全部罗列在电脑里。孙南游浏览一遍,眉头拧了起来,尽管他对此已有思想准备,但仍未料到这12起刑案的受害人以往的所作所为竟然牵涉到那么多老百姓的生死利益——
  ……
  序号7:2005年12月1日发生的盗窃纵火案,受害人是一家保险公司。铁市有一位农村大娘,房屋动迁得了一点儿钱,2000年迁到城里女儿那里来住,不幸被保险公司的业务员看中,花言巧语说服她购买了10份什么重大疾病保险。四年后,她患了尿毒症,切除了一个肾。去保险公司索取保险金,却被告知切一个肾不算重大疾病,得切两个肾才行。于是去医院求教大夫,肾外科出身的院长闻言亲自陪同老大娘去保险公司拍案质问:“你们见过切除两个肾脏还活着的人吗?”但得到的回答是:即使卫生部长来这样说,也是无效的,我们就是这样认定的!院长力挺老大娘去诉讼,结果,一审败诉。上诉后由一个叫刁菁的女法官二审,仍败诉。结果,老大娘愤而悬梁于该公司门口,当场死亡!一个月之后,盗窃纵火案发生。该保险公司的业务从此一落千丈,目前已经将之前业务转往其他区的保险公司后关门歇业。
  序号8:2006年3月12日发生的纵火案,受害人系铁竹州市下辖的范远市著名企业家、鸣江集团总裁、省人大代表郁鸣江。郁鸣江被人称为“范远老大”、“郁霸天”,在动迁、经商、集资等活动中做足了手脚,连其人大代表身份据说都是做了很多手脚才获得的,当地民愤甚大,对其诉讼、上访者数以百计,极少见效。该案中被焚的那套别墅,就是郁准备装修好后赠送给最近被逮捕的原铁竹州市市委副书记王井的。据说纵火事件引起了几位离休后来铁竹州养老的老干部的注意,通过特殊途径将情况反映到了北京高层,这才有了省纪委对王井一案的秘密调查,最后导致王井落马被捕。
  序号9:2006年9月23日发生的绑架伤害案,受害人系铁竹州市最大的房产开发商、“和仁房产开发集团”老板王节。王节原是公务员,担任过铁竹州市团委副书记,后来下海经商。其在开发房产中,以强制动迁惯走极端而闻名全省。私生活糜烂,不但日夜会情妇、嫖娼,还多次强奸妇女。对其的控告、上访、诉讼人次按工作日计算可以说是天天都轮得上,但无论哪一方,都对他似是无可奈何。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叫做“即使告到中南海,我王节还是王节”。绑架案对王节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王不但成了独耳,还由于在较短的时间里两次使用过量麻醉药物,致使大脑受到了损伤,可能还由于心理因素,之后就变得呆呆的。
  序号10:2007年1月13日发生的抢夺伤害案,受害人系省委副书记的女儿、铁竹州市中级法院女法官刁菁。刁菁是铁市中级法院二审法庭的副庭长、王节的情妇之一,对其在铁市工作至案发为止的五年间的上诉、上访材料数以百计,其情况也跟王节一样,随便上诉到哪里,刁菁还是刁菁。抢夺伤害案对刁菁的影响很大,不但使她破了财,还大大破了相,更可怕的是心理受到了伤害,尽管她已调回省城工作,但再也不愿当法官,而是在省政府谋了一份整天缩在办公室不必抛头露面的平常差使。
  ……
  徐奔不但向孙南游提供了上述情况材料,还在每份材料的后面附上了一份所有当事人的简单资料,都有身份证复印件和联系方式。
  孙南游详细看了上述材料后,开辟了一个空白页面,双手在键盘上一阵叩击:“我把这些名字发到你的电脑里,你马上给我查出他们的详细资料!”
  “明白!”
  孙南游从抽斗里拿出一瓶泸州老窖,慢慢地拧开瓶盖,仰脖喝了一大口,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心里升腾起一股激情:迷宫之门,终于要打开了!
  
  金射天开门见山地说了调查情况。孙南游听得浑身一颤:如此看来,难道“黑荷花”是宋大哥
  
  徐奔把查得的资料打印了一份,送到孙南游的案头,原是想开口说话的,但见孙南游那副从未有过的凝重神情,便不敢开口了,放轻脚步悄然出门。
  孙南游翻阅着材料,默默地沉思着,他的耳畔似乎响起了当年特种侦察大队挑选武装营救行动小分队成员时点名的声音:宁晨、姜春泉、邢思中、富国强、周立岩、王峥、成大树、秦友言、颜捷,随之,眼前便渐渐浮现出了那一张张熟悉的脸。这9名战友,都在11年前的那次营救行动中光荣牺牲。而眼前徐奔送来的这份材料,证实了他的猜测:已经侦破的黑荷花系列刑案,加上最近的检察院虎皮失窃案一共13起案件中,所有的作案对象都坑害过这些烈士的家属!这种坑害不是一般程度的坑害,而是造成了置烈属于死地而又使其投诉无门的后果。如此,孙南游就不得不怀疑那个躲在幕后用胁迫手段指使案犯作案的黑荷花,就是当年营救小分队活着的成员中的一个甚至几个!
  “黑荷花”的作案动机已经明了,那就是为了报复作案对象:烈属遭到了残害,无处讨公道,那就只好我出手了,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确实对烈属作了恶,我就要对你实施报复!

  孙南游双手齐动在键盘上一阵叩击,屏幕上出现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16个名字,那是还活着的小分队成员。“黑荷花”是其中的哪一位呢?他看来看去,觉得从对于烈属的那份情感来说,似乎每个人都有“黑荷花”的愤怒,包括他自己,但从遵守国法的理智上来说,却又觉得每个人都不应有“黑荷花”的行为。
  他盯着屏幕,心里默默道:唉!真希望我的判断是错误的,“黑荷花”不是我的战友!不是!!但他马上意识到这不过是一种带着良好愿望的幻想,“黑荷花”肯定就在这些人中间!
  万湘琼出现在门口,似有事情请示,见孙南游头也不回地朝她摆手,便知趣地走了。
  光标移动处,原本黑色的孙南游的名字首先变成了蓝色,第二个改变颜色的是老排长唐睿,然后是宋揽慈,接着是刘胜友、张存贵、侯保平……一个又一个,不知不觉间,所有的名字都改变了颜色!
  孙南游终于意识到,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那份浓浓的战友情的原因,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判断力。他想起当初在公安部接受特种训练时教官说过的话:每个人都有感情失控的时候,即使高级全能特工也不例外,这并不可怕,只要你自己当时就意识到,从感情中退出来,强迫自己冷静片刻后重新进入。孙南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删除了屏幕上所有的名字。
  他心里作出了一个决定:让金射天去调查所有的烈属,从他们的陈述中应是可以获得谁是“黑荷花”的答案的!
  三天后的傍晚,金射天给孙南游来电约见。
  金射天开门见山告诉孙南游,他抽调了刑侦支队最得力可靠的7位侦探,悄然分头找到了名单上的那些烈属,了解到的情况是:他们确实都曾受到了耸人听闻的伤害,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都去找过一个相同的人求援,因为这个人在11年前刚从部队复员回来时,曾去过他们这些下属的家里进行慰问,也曾许诺过以后能够帮助他们解决困难。这个人,就是现在铁竹州有名的老板宋揽慈。这些烈属去见宋揽慈时,他的夫人白小年有时也在场,夫妇俩听了他们的控诉,都是义愤填膺,白小年一次次听得热泪长流,宋揽慈每次都掏出钱钞给予援助。
  孙南游听得浑身一颤:如此看来,“黑荷花”是宋大哥?
  金射天当然不可能察觉到孙南游此刻的心情,他用抑制不住的兴奋语气说道:“现在看来,“黑荷花”很有可能就是宋了!我调查到的另一方面的情况,也是矛头直指此人。”
  虎皮案专案组解散的同时,铁竹州市公安局接受省厅的指令,接手了对该案的后续侦查工作。所谓后续侦查,其实标志着另一个案子的立案:从虎皮案的发生到侦破的整个过程来分析,那其实是一个栽赃案,一切都是作案人故意策划好了的,目的就是要使刘建军垮掉。策划者也知道在高明的专案侦查人员面前,这种假象持续不了几天的,但是,由于最近期货市场的行情瞬间万变,而且都是往下滑坡的,所以,这几天时间对于刘建军来说极有可能就是致命的打击。果然,策划者的目的达到了,但他可能没有料到还有一个使他高兴的结果:刘建军竟然因此而中风了!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个栽赃策划是很明显的。这样,尽管虎皮已经找回,但是案子的前因后果必须查明,要将栽赃者绳之以法。对于金射天来说,他还有另一个念头:虎皮案的作案手法极似黑荷花系列刑案,这个栽赃人可能就是“黑荷花”。
  金射天亲自主持这一专案的秘密调查,越查越觉得这个神秘的栽赃者就是宋揽慈——
  在铁竹州,很多人都知道刘建军和宋揽慈是一对生意上的冤家对头。再说前不久,宋揽慈突然对刘建军的情况变得特别关心,只要有机会就向人打听刘建军的情况。而更使人感到反常的是,当刘建军出事后,他却又突然变得缄默了。
  孙南游待金射天说罢,点了点头问道:“你看下一步应当如何进行?”
  “宋揽慈在铁竹州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他跟很多省市领导都有不浅的私交。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得迅速收集足够确凿的证据,铁的证据。这桩活儿,只有你才能胜任,还是得靠你辛苦一番呢。”
  孙南游点头:“我知道了,不瞒你说,我对于此事水落石出的企盼比你还迫切哩!你等着我的消息吧。”
  
  次日中午,孙南游接到了唐睿的电话,说白小年最近身体不适,问孙南游是否有空一起去探望。孙南游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去。
  白小年大胆表白却遭唐睿拒绝,心里失望加上闷得慌,已经好了一点儿的失眠症状变得更加严重了,连日睡不好觉,胃口也差,加上受了凉,于是就病倒了,低烧不退。宋揽慈要把她送到医院特护病房休养,她嫌更加睡不好而拒绝了。今天上午,唐睿跟宋揽慈通电话时才知道此事。
  见唐、孙二人来看她,白小年自是高兴,强打精神跟客人说话。
  大家聊得开心时,孙南游悄悄掏出一个外形酷似塑料图钉的玩意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摁进了沙发下面的木头。这是一种微型窃听器,内置灵敏度极高的传感器,当窃听点发出声音时就自动开始工作,然后转换成信号发射出去。孙南游已经通知金射天派人化装成检测电表的工人,让他把带发射功能的接收器悄然设置在宋宅外面的电箱里。
  宋揽慈住宅内的监听问题解决后,接下来就是如何在“君悦”宋揽慈的老总办公室里安放这种窃听器了。

  次日早上,化装了的徐奔带着警猴霜霜,肩上挂着一个长形帆布囊,悄然来到“君悦”旁边的万胜公园。这是一个新近开辟的公园,以树木草坪为主。徐奔来到树林深处,见四下无人,便把拴在霜霜脖子上的细链解开,掏出一颗水果糖塞进它嘴里,又拿出一个状如微型药物胶囊的窃听器递给它,指了指隔墙的君悦大楼三楼的老总办公室窗户。
  训练有素的霜霜开始行动了,它的使命是攀爬到宋揽慈的老总办公室窗台上,寻找进入室内的途径,进去后把窃听器扔到沙发下的某个隐蔽角落,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霜霜离开后,徐奔离开树林,寻了一处制高点的土山呆着。但见霜霜飞快地顺着水管上到三楼窗台,但那几扇窗子竟是扇扇紧闭,没有一点儿缝隙。霜霜沿着窗台转了一圈,急得抓耳挠腮。稍停,它转到了墙角,消失在另一侧。那是个死角,徐奔无法看见霜霜能否在那里得手。
  过了七八分钟,霜霜一脸沮丧地回来了。见徐奔迎上去,它很不好意思地从嘴里吐出了胶囊,双爪捧着还给主人。
  不过孙南游还交代有第二套方案,徐奔便开始实施了。
  徐奔把双手伸进背囊,在里面鼓捣几下。然后,他来到紧靠“君悦”围墙的一株大树下,四下一看无人,一挥手示意霜霜去林子外面放风警戒。这个白面书生嗖嗖嗖上了树,茂盛的枝叶遮掩了他的身子。他上到距地面10米左右的一个枝桠上,伸手从背囊里取出一支气手枪,把一颗弹丸放进枪口,举枪对准宋揽慈办公室的外墙抠动了扳机。一声轻响,弹丸激射而出,紧紧粘贴到了墙壁上。徐奔随即又把一个肥皂大小的褐色盒子固定在树枝隐蔽处,至此,活儿干完了,小伙子飞快地溜下了大树,一声口哨召回霜霜,悄然离开了公园。
  这颗弹丸是另一种技术含量更高的窃听器,专门用于从室外窃听屋里的声音,当外墙被粘了窃听器的房间里发出声音时,声波会对墙壁产生撞击,这种仪器上的极其灵敏的传感器就会将细微的变化接收并自动转换成信号,通过发射器自动发射。近在咫尺的大树上的那个褐色盒子就是信号处理设备,它能自动接收信号并同步发射。徐奔在名相堂通过仪器处理,就能即时获取宋揽慈办公室内的声音信息。
  对宋揽慈实施监听后,接连两天都没有收获。孙南游跟徐奔商量如何在“君悦”的电脑里安装黑客软件的问题,已经讨论过几次了,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终于,机会意外出现了。徐奔通过监听获悉宋揽慈打算明天购买一台笔记本电脑,便对孙南游如此这般一说。孙南游点头称是,于是立马跟金射天联系,告诉他做好哪些准备。
  次日下午4点多,白小年跟丈夫通话时,宋揽慈说他买了新笔记本电脑,正充电。徐奔便说那看来今晚就能解决问题了。
  午夜前,正是夜总会狂欢的当儿,突然断电了。正在老总办公室测试笔记本电脑的宋揽慈听见外面一片喧哗声,便起身出去。主管用对讲机呼叫电工的当儿,电灯又亮了,于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跳闸。谁也没有想到,徐奔利用这短短的两三分钟时间,已经把软件成功地安装进了宋揽慈那台崭新的笔记本电脑。随即,又利用宋揽慈下楼去向几位重要客人打招呼道抱歉的当儿,通过操纵笔记本电脑内部联网将那软件移装进了旁边的台式电脑。
  对于宋揽慈是否涉案的最后调查,是在凌晨3点多夜总会结束营业、员工们都下班后才开始的。徐奔遥控操作电脑,调看并复制了“君悦”相关的录像资料,然后对这些资料进行了技术鉴定,确认都是当时的原始情况录像,然后又对录像中显示出的夜总会时钟上的时间与同样显示出的电视机节目时间进行了比对鉴定,确认了夜总会电子钟与北京标准时间的同步性。
  接着,孙南游把虎皮案发生时间和录像资料中提供的宋揽慈同步踪迹进行了比对,发现虎皮案发生时宋揽慈在夜总会老总办公室玩电子游戏,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家。
  然后,又对“君悦”开张五年来宋揽慈的部分时间段的行踪进行追踪。这五年里,去除最近发生的虎皮失窃案,属于黑荷花系列刑案的一共有8起案件,录像资料显示,这些案件,至少有3起宋揽慈没有作案时间。
  从刑侦理论和证据学来说,只要有一个时间段没有作案时间,那就应当考虑把这个人从嫌疑人名单中排除了。
  迫不及待地在电话机前守候了一夜的金射天得到这个消息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对着话筒喃喃道:“不是他?那这人是谁呢……”
  辛劳了一个通宵的孙南游,也是心里兜着这个疑问进入梦乡的。他和金射天同样不知道,一觉醒来,竟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等待着他们!
  
  他的动作疾如闪电,酒尽杯掷,杯未落地,手枪已掣,枪声和杯子落地的粉碎声同时绽响
  
  孙南游一觉醒来,已是午时三刻。这时,他突然接到了金射天紧急约见的信号。
  金射天带来了一个令孙南游震惊的消息:“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直接道明‘黑荷花’就是白小年!”
  “可信度多少?”
  一个普通牛皮纸信封递送过来,孙南游甫一打开信纸,就一个激灵。
  金射天感到有一种莫名的紧张,额头沁出了细汗:“你看这……”
  孙南游已经迅速恢复平静:“从作案动机上来看,说白小年是‘黑荷花’也说得过去,因为这些受到过严重伤害的烈属的亲人,毕竟是为了营救包括她在内的四名人质而献出生命的,而且,白小年是一个非常重情义的女性,当她意识到自己不能用那种正常的手段为烈属们提供帮助讨取公道的时候,她有可能会这样做的。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这封信是谁写的呢?这个人又是谁呢?”

  金射天说:“就是!我也这样想过。我在考虑,如何对这情况进行调查……”
  回到名相堂,孙南游将情况向徐奔、万湘琼一通报,二位自也大吃一惊,但都接受这个说法,因为白小年有作案动机。
  孙南游却从最初的震惊回到了理智,他说:“光作案动机不能说明问题,如果现在出了个十恶不赦的大贪官,我会觉得牙根痒痒的想灭了他,这时对方突然真的被人谋杀了,你们能说我孙南游就是凶手?我的想法是,黑荷花系列案到这一步,已经属于尾声了,案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越到这当儿,就越需要慎重细致,一切我们都照平时的程序进行吧。徐奔,你密切监听宋宅那边白小年的动静,小万,你马上把宋宅之前的固定电话通话录音调出来听一遍,另外还要把白小年的手机通讯情况拿到手。”
  徐、万两人马上执行。
  孙南游啃了个面包,踱到徐奔那里,问有什么动静没有。徐奔说宋宅一片寂静。孙南游诧异道:“难道白小年还在游云水库钓鱼?”从监听情况得知,白小年三天前去了游云水库钓鱼。他又转了一圈返回来,说:“我怎么老是觉得像是要出事似的,就算白小年不在,他们那保姆可应当有动静的嘛,难道保姆也去了游云水库?”
  正说着,万湘琼过来说,宋宅的固定电话这两天没有什么通讯记录,白小年的手机已经查过了,昨天下午跟一个小灵通通过3分40秒话。孙南游一听号码就说:“哦,那是那个约她去钓鱼的女友的小灵通,这说明当时白小年已经从水库那边回来了。这就不对了,怎么家里没人呢?我马上给金射天打个电话,让他手下去查看白小年的车在不在。”
  消息很快就反馈过来了:白小年的车在小区里停着。
  孙南游听着,那种出事的直觉就更加强烈了。他正在考虑应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忽然接到唐睿的电话:“南游,不好了!我刚才接到揽慈的电话,白小年在家自杀了!我现在正在赶去的路上,你也马上过去!”
  孙南游长叹了一口气。
  据法医鉴定,白小年是在昨天午夜左右对自己采取自尽措施的,三管齐下,先是服下了大量安眠药,然后打开了煤气,躺到床上后又割了静脉。
  白小年自杀前做了三件事:一是写了一封遗书寄给铁竹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支队长金射天,声称她是“黑荷花”,2000年以来所有涉嫌“黑荷花”的那些刑案均由其所作;二是给宋揽慈留了一张条子:我走了,对于财产处置的要求是:请给9烈属每家20万元钱,作为我对他们微不足道的感激;三是给她目前所知道联系方式的当年参加过营救行动的小分队成员每人快递了一部手机,当然宋揽慈除外。
  宋揽慈受此打击,几乎就要躺下了。幸亏他朋友多,各路人马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由唐睿、孙南游主持着把丧事料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