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退索马里海盗

去年12月17日，中国“振华4号”特大货轮在亚丁湾击退索马里海盗的壮举震惊世界。著名作家李春雷在货轮返航后的第一时间采访了当事人，形象生动地再现了血雨腥风的战斗场面。
　　
　　公元2008年12月17日，注定要载入中国航海史。
　　因为这一天，上海“振华4号”特大货轮在亚丁湾经历了一次震撼世界的惊魂之航！
　　
　　值班的几个船员突然发现，在天海相接处有两个诡秘惨白的小点，像两簇摇曳的磷火，正向着“振华4号”游弋过来
　　
　　庞大的货轮从红海驶入曼德海峡后，船长彭维源的神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这位57岁的老船长，中等身材，虎虎实实。他静静地伫立在瞭望台上，眯着双眼，忧郁地注视着前方，纹丝不动，一任海风吹打，犹如一尊青铜黑铁的铸像。
　　这艘来自中国的上海振华港机集团所属的6万吨级特大运输船，就是“振华4号”。两天前，它刚刚在非洲的苏丹港卸完货，正在向着遥远的上海方向返航。
　　货轮的返航路线是：从红海出发，经过曼德海峡，穿越亚丁湾，然后通过印度洋、马六甲海峡、南海、台湾海峡、东海，就可以到达位于上海长兴岛的振华港基地了。
　　彭维源的脑海里翻腾起了近半年来发生在这一带的一桩桩劫案：
　　7月20日，悬挂巴拿马国旗的“斯特拉·马丽丝”号日本货轮在索马里港口阿卢拉附近遭劫，海盗向船主索要350万美元赎金。
　　8月21日，索马里海盗一天内就在亚丁湾海域先后劫持了3艘外国船只，创下近年来一天之内船只遭劫的最高纪录。
　　9月25日，乌克兰货轮“法伊尼”号在附近的国际海域遭海盗劫持，船上载有33辆T-72型主战坦克、大批装甲运兵车以及枪榴弹发射器等小型武器。
　　10月1日，索马里海盗一天之内在亚丁湾袭击了4艘船只，再创最高纪录。
　　11月15日，索马里海盗制造了震惊世界的劫难：他们击败了护卫的军舰，劫持了世界上第二大超级油轮——沙特阿拉伯的“天狼星”号，轮上货物价值高达1亿美元，海盗索要2500万美元的天价赎金……
　　2008年，世界航运史上空前的浩劫之年！
　　索马里海盗恣意妄为，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亚丁湾成了地狱之门，死亡之湾！
　　彭维源，这位有着32年航海经历的老水手，担任船长已长达25年，尽管经历过无数的狂风恶浪，但对于横空出世的索马里海盗，他的心里却没有底。
　　彭维源的眼睛直直地向着神秘莫测的亚丁湾瞭望。那一望无际的蔚蓝，蓝得深不可测，蓝得神秘诡谲，蓝得狰狞怪异，仿佛随时都会从水下翻卷起滔天恶浪，蹿出一群海魔水怪来。
　　
　　2008年12月17日，亚丁湾时间早上8点。
　　早餐后的彭维源心事重重地在空荡荡的甲板上散步。轮船通过亚丁湾需要60个小时，眼下“振华4号”已经在这里航行了50个小时，马上就要驶出这片魔域了。
　　8点10分，在最上层甲板上值班的几个船员突然发现，在天海相接处有两个诡秘惨白的小点，像两簇摇曳的磷火，正向着“振华4号”游弋过来。
　　他们立时震惊起来：会不会是海盗？
　　望远镜紧紧地盯住那两个移动的白点。
　　白点越来越大，由两簇磷火变成了两个排球，又由两个排球变成了两条大白鲨般的白色快艇，后面还拖着两条惨白的尾巴。
　　“海盗！”“是海盗吗？”几位船员惊叫起来。
　　彭维源迅即攀上高处，抓过望远镜。
　　经过雷达进一步辨认，彭维源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此时，两条海盗艇距离“振华4号”只有大约三海里，留给他们作准备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十分钟了。
　　彭维源果断拉响了全船警报！
　　“嘀——”凄厉刺耳的警报声猛然响起，撕破了阳光下波光粼粼的亚丁湾的安谧和寂静，惊得货轮后面的一大群海鸟“嗖”地散入到了浑厚的海风中。
　　亚丁湾骤然屏住了呼吸。
　　“振华4号”排水量六万吨，是一艘超大型的运输货轮。因为是民用，按照《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船上禁止携带任何军事武器。按照一般常规，类似的货轮，只要遇到全副武装的海盗袭击，往往难以招架，为了保全船员的生命和货品，通常放弃抵抗，而是束手就擒——今年以来在亚丁湾被劫持的数十艘货轮不都是如此吗？
　　警报响起来，船员们在甲板上紧急集合。
　　第一次面对海盗的老船长彭维源，必须要在这短短十分钟之内，迅速、果断地进行战争部署。
　　他命令：立即通过海事卫星电话，向国内和国际方面报告并请求紧急救援！
　　接下来，彭船长作出了两个决定：第一就是充分利用运输船自身的特点，与海盗船周旋，不能让海盗得手。在保证大家人身安全的基础上，根据事态发展，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援兵；第二就是切断从主甲板通往船员生活区的扶梯。这样，如果主甲板失守，两层甲板间六七米的垂直落差，也会让海盗难以攀爬。
　　这时候，鬼魅一样的海盗们已经越来越近了。
　　彭船长下令启动既定的防海盗紧急预案：船员立即撤回到生活舱！
　　
　　一颗颗用啤酒瓶自制的“土炸弹”从天而降，火光闪耀，砰砰爆响。玻璃碎片虽然没有强大的杀伤力，却把这些见过大世面的海盗吓得一时不知所措

　　
　　“振华4号”的船舷较低，身手敏捷、善于水战的海盗很容易爬上主甲板。可是从主甲板到生活甲板有两层楼的高度，这是一道天然屏障。
　　索马里海盗往往赤脚登船，他们不惧水却怕火，基于此，彭维源和船员们在甲板上准备了一道火墙，火墙是用浸透了柴油的废布头做成的。
　　他们还用啤酒瓶装上可燃物，自制了两百多颗燃烧弹。此外还准备了两个杀手锏。
　　一个是抛绳器。抛绳器是在船只遇险时，从一只船抛向另一只船进行救助用的，射程达300米。抛射方法如下：打开安全盖，把上面的小缆绑在大缆上，再把另一个盖子打开，置放在平台上，把上面的安全栓拔掉，按一下开关，即可发射出去。
　　抛绳器的准头虽然差一些，但是威力不比冲锋枪的子弹差，砸在头上，必然脑浆迸裂，打在身上，肯定腰断骨折。
　　彭船长的另一个杀手锏就是海员遇险时使用的救生报警器。如果有人掉进海里，船上人就把带有救生圈的报警器抛进大海，抛出的同时把电火拉环拉开，报警器就会冒出浓浓的烟雾，上面的红灯也会闪亮起来，落水人可以藉此找到救生圈。如果遇到海盗，把这种报警器扔过去，也会浓烟滚滚，火光四射，可以起到烟熏火燎的震慑作用。
　　同时，彭船长还准备了不下5种预案。
　　当然，这些都是应急的土办法。面对穷凶极恶的索马里海盗，这些土办法管用吗？
　　30名船员在各自的隐蔽岗位上严阵以待，一双双火辣辣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主甲板，听着大海上的动静。
　　海盗的小艇越来越近了，瞬间变成了两条嗜血的大白鲨，向着“振华4号”张牙舞爪地扑来。
　　船员们看得清清楚楚，9名黝黑的海盗手里挥舞着冲锋枪、机枪和火箭筒等武器，嘴里呜里哇啦地叫喊着……
　　
　　“振华4号”的船速是每小时9海里，而海盗的快艇超过了16海里。10分钟之后，海盗船就像疯狗一般咬住了“振华4号”。
　　一场恶战开始了！
　　手无寸铁的船员们面对的是手持冲锋枪、机枪和火箭筒的现代化海盗。
　　“狭路相逢勇者胜！”彭维源吼了一嗓子，顺手抄起了一个土制炸弹。30名生死与共的兄弟们相互注视着，他们明白，铺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阻击海盗！
　　两艘白色的小艇靠近“振华4号”后，除了2名海盗负责守船外，其余7名歹徒开始向“振华4号”上攀爬。
　　阻止海盗登船，守护主甲板，是双方较量的第一个环节。船员们早已在栏杆上挂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英文警示标志“HIGH VOLT DANGEROUS（高压危险）”，让海盗认为船栏杆上有高压电网。但是，狡猾的海盗根本不把高压电网的警示当一回事儿。船员们设计的警告线，在索马里海盗面前形同虚设了。
　　这帮索马里海盗使用轻便且可以伸拉的铝合金梯子爬船，梯子的顶端带有挂钩。随着彭维源的一声令下，船员们把第一批自制的“土燃烧弹”扔向了攀爬的海盗。
　　但船员们毕竟不是娴熟的战士，投掷“土燃烧弹”的命中率太低了，而且“土燃烧弹”的威力十分有限。训练有素的海盗们一眼就看穿了眼前的阵势，在密集火力的掩护下，轻而易举地就从货轮前部登上了宽阔的主甲板。
　　看见海盗上来了，船员们马上用燃烧瓶点燃了第二道防线，也就是他们苦心经营的火墙。然而火墙的燃烧换来的是海盗们更密集的枪声。
　　彭维源还没有反应过来，火墙就已经被突破。
　　事态的发展让彭船长有些沮丧，但是并没有动摇他的信心，他知道第三道防线——主甲板到生活甲板之间两层楼高的垂直悬空，应该是海盗难以逾越的。
　　顺利地连续突破“振华4号”的两道防线后，海盗们顿时得意洋洋起来。他们上了船，好像爬上了自家的屋顶，不慌不忙地欣赏着船体，似乎这已经成了他们到手的猎物。稍停片刻后，海盗们准备收获成果了。
　　这时，只见两个海盗举手蹲身，连续做了几次同样的动作。他们的意思很明确，就是示意船员们可以投降了，可以趴下了。
　　然而，海盗们期盼的场面却没有出现。
　　三分钟过去了，“振华4号”生活舱甲板上沉寂无声，没有任何反应。
　　“嘭！啪——”随着一阵凄厉的枪声响起，海盗再次开火了。
　　“还击！”随着彭维源的一声高喝，一颗颗用啤酒瓶自制的“土炸弹”从天而降，火光闪耀，砰砰爆响。玻璃碎片虽然没有强大的杀伤力，却把这些见过大世面的海盗吓得一时不知所措。他们万万没有料到，在中国的货轮上，竟然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武器”。
　　船员们高喊着：“Go way off！Go way off！（下去，下去！）”愤怒的呼喊声也像一枚枚炸弹，重重地砸在甲板上。面对着出乎意料的顽强抵抗，海盗们加强了火力。呼啸而来的子弹，在船体上迸溅出一串串火花，留下了一排排弹孔。
　　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的船员们，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枪林弹雨。
　　而海盗们此时也看清了局势：只要能攻上船员生活区的甲板，这条六万吨级的特大型货轮，就会唾手可得。
　　于是，对生活区甲板的攻击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由于4个海盗在后面用自动武器进行扫射，把船员压制得不能露头，前面3个海盗终于突破138米长的甲板，直接冲到了生活舱下面。这时，拆除两层甲板间扶梯的决定显出了奇效，当海盗们发现铁梯已经被割除的时候，一时愣住了。但很快，他们把刚才登船的铝合金梯子搬了过来，准备向生活区的舱门攀爬。

　　绝不能让海盗爬上来！
　　这时候，船员们集中火力，把几十个“啤酒瓶”同时扔了下去。“砰砰”爆响的碎玻璃四处迸溅，海盗们“哇哇”乱叫，赶紧往回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惊恐地张望，那脸色像是在说：“哎呀，这些是什么东西？”
　　船员张春俊看得非常清楚：那几个海盗都光着脚，脚板都被碎玻璃划破了，在锈迹斑斑的甲板上留下了一片片血淋淋的脚印……
　　
　　恼羞成怒的海盗，便用冲锋枪对准锁孔“砰砰砰”地乱射。子弹击打在锁眼上，火光迸溅，弹壳横飞
　　
　　穷凶极恶的海盗是不会轻易收兵的。
　　他们喘了一口气后，又开始往生活舱的甲板上冲击，3个海盗在前面，4个海盗在后面，用冲锋枪猛烈射击，进行掩护。
　　40分钟内，海盗向生活舱甲板发动了三次进攻，可是由于抛下的燃烧弹太密集，海盗始终未能如愿。
　　这时，恼羞成怒的海盗亮出了火箭筒，准备射击，炸毁生活舱。
　　彭维源船长大吃一惊！他知道，火箭筒的威力可比冲锋枪大多了，这种武器能击穿生活区10毫米的钢板。
　　为了避免船员们重大伤亡，彭维源命令船员们停止抗击，就地隐蔽。趁此空隙，海盗们迅速利用自备的梯子，开始往生活舱甲板上爬。有海盗爬在舱体上，后面的海盗也就不敢使用火箭筒射击了。
　　彭维源又下达了阻击命令。
　　日常的演练，再一次用在了实战上：高压水枪开始发挥作用了，居高临下地向着海盗猛烈喷射，高压水龙如箭一样射向海盗。海水取之不尽，高压水龙头有的是“弹药”。船员们从藏身的各个隐蔽点，把土燃烧弹、酒瓶、水杯甚至饭碗，向着海盗投掷。燃烧弹在甲板上燃起熊熊火焰，酒瓶、饭碗在甲板上散成碎片，高压水龙头喷射在海盗头顶。船员们用简陋的工具，在甲板上构成一道抗击海盗的防线，阻止海盗靠近生活区。
　　此时，前面一个海盗挥舞着手枪，扛着轻便铝合金攀梯往上爬，后面两个海盗端着冲锋枪射击，压制船员，还有四个海盗在主甲板中部作火力掩护。
　　在猛烈火力的掩护下，终于有3名海盗冲上了位于主甲板上方6米高处的生活区甲板。
　　第三道防线又被突破了！
　　驾驶楼底层的生活舱门早已反锁，怎么也撞不开。恼羞成怒的歹徒，便用冲锋枪对准锁孔“砰砰砰”地乱射。子弹击打在锁眼上，火光迸溅，弹壳横飞，但舱门异常坚固，岿然不动。
　　在各国轮船上屡屡得手的索马里海盗，万万没有料到，在中国的“振华4号”上第一次遭遇到了攻不破的铁门。
　　海盗离船员越来越近，近得只剩下最后一道门。
　　彭维源紧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这是最紧张的时刻，攻破这个门，海盗只要进入生活舱，就会四通八达，轻而易举地到达任何角落，就没有再抵抗的意义了。整个轮船无险可守，就会彻底沦陷，30名船员也将落入魔爪。
　　生活舱门，成了最后一道防线，成了生死之门。
　　彭维源明白，此时，如果海盗有一个手榴弹挂在门锁处，只要引爆，这道生死之门就会瞬间失陷。
　　船员们又开始投掷燃烧弹。
　　彭维源见海盗的火力很猛，就跑到驾驶室后面，顾不得海盗正面的子弹打过来，操起一条高压水枪，赤膊上阵，在上面居高临下对着海盗的脑袋就是一阵猛冲。
　　海盗朝着彭维源猛烈射击，子弹在他的周围尖厉地呼啸着。一颗子弹打过来，擦着他的脸飞过，把后面墙壁的铁皮都打得飞起来了，他赶紧退到一根灯柱的后面，仍然把持着水枪对着海盗冲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我的手打断了，我也不能松开把持水枪的手！
　　
　　索马里海盗真的让全世界大伤脑筋！
　　面对索马里海盗，中国有关部门也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以最大限度地保证我远洋海运的安全。2008年11月29日，交通运输部、外交部、商务部等有关部门曾联合召开了远洋船舶防范海盗专题会议，要求各航运企业完善防范、应对海盗的应急处置预案，组织演练，增强船员的应对技能。
　　当时航行在国外海上的“振华4号”也作了精心准备，并制定了应急预案：给每名船员提前安排好了隐蔽位置，配置了高压水龙头，设计了用啤酒瓶装进油漆制造的土燃烧弹，并组织船员学习怎样使用它们，还进行了几次模拟演练。
　　“振华4号”的30位船员万万没有想到，这几次模拟演练，仅仅在半个月之后的今天就被派上了用场，竟然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此时的“振华4号”多么需要外部的支援啊！
　　外援在哪里呢？
　　“振华4号”在亚丁湾顽强抗击的时候，彭维源船长只顾身先士卒作战，根本没有时间接听电话。海盗登船时，彭船长曾经给上海总部打过一个电话，之后的一个多小时就再也没有音讯了，这可急坏了国内接应的同事们，毕竟船上的自制武器很有限，拖不了太长的时间，要想赶走海盗就必须依靠外援。
　　上海振华港机公司副总裁曹文发的心比船员们还紧张，他在电话里听彭船长说海盗上船了，上了7个人，都拿着枪，拿着炮，但是后面一下子没有了音讯，电话信号就中断了，再也打不通了，急得他在屋里团团乱转，眉毛头发几乎要燃烧了。他通知全公司所有的对外电话全部停下来，不准占线，只等着“振华4号”的电话打进来。

　　墙上的钟表在“嘀嗒嘀嗒”地响着，像鼓槌一样敲击着人们“怦怦”乱跳的心。后方的人们在分分秒秒中受着煎熬。
　　一秒，两秒……一分，两分……十分，二十分……
　　半个小时过去了，数十部电话机依然像石头一般沉寂。
　　“振华4号”究竟怎么样了呢？
　　振华港机船务办指导船长陆军实在等不及了，抓起电话，一直不停地打——一遍又一遍地拨打。
　　北京时间下午1点零3分，电话终于拨通了。从话筒里传来的是彭维源紧张急促的声音，当时正是阻击海盗最险烈的时刻。
　　曹文发一把抢过电话，大声对彭维源说：“彭船长，假如造成什么损失，都由公司来承担，你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曹文发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假如海盗进入生活舱了，那就听海盗的，不要伤害了船员们的生命，人命是最要紧的。
　　但是，曹文发也十分清楚，如果“振华4号”落入海盗之手，振华公司将蒙受巨大损失。按照目前索马里海盗劫船成功后的要价，每个被劫持的人质赎金不会低于20万美元，30个人就要600万美元，加上中间环节的各种费用，振华公司的综合损失将高于1000万美元。
　　毕竟船员们的生命是无价的！曹文发坚定地指示彭船长，要以船员的生命为第一考虑要素，必要时甚至可以放弃抵抗。
　　当“振华4号”的船员们与海盗进行激烈战斗的同时，中国政府有关方面也正在全力协调国际方面的救援。
　　中国交通运输部副部长翁孟勇马上赶到中国搜救中心总值班室，要求应急工作组与遇险船舶保持联系，指挥彭船长继续在确保船员生命安全的前提下见机行事，与海盗周旋，等待支援。
　　中国海上搜救中心总值班室值班员王攀，拨通了马来西亚防海盗中心的电话，对值班的一位女士说：“中国‘振华４号’轮在索马里海域遭遇海盗袭击，恳请派出力量，进行救助！”
　　半小时后，该女士打回电话：“我们已经协调派出马来西亚的一架飞机和一艘军舰前往救助！”
　　中国海上搜救中心及时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振华4号”，极大地鼓舞了船员们与海盗战斗到底的信心。他们知道，虽然自己远在万里之外，但是祖国就在身后。
　　马来西亚反海盗中心也直接通过电话告诉“振华4号”：多国部队的直升机飞去了。
　　
　　海盗龇牙咧嘴地甩手朝沈玉龙打过来一梭子弹，子弹从他头顶上飞出去，有一颗打在钢板上，尖叫着迸出火星
　　
　　索马里海盗是当今世界上最猖獗最疯狂的海盗。
　　而今天，彭维源和他的战友们却让这些连美国军舰都不放在眼里的歹徒们大吃一惊！
　　这是索马里海盗遇见的最顽强的船员群体。
　　21岁的沈玉龙2007年从南京海事学院毕业，当年7月被安排到“振华4号”上做实习轮机员，成为船上最年轻的船员，这是他的第一次出海远航。
　　第一次出海远航就遇见了恐怖的索马里海盗，然而他并没有退缩，而是勇敢地站了出来，和同伴们一起与海盗展开殊死搏斗。
　　刚刚听到海盗来袭时，沈玉龙心中难免恐惧。在甲板上时，他听到船长说：“船上没有货只有人，有人就要拼！”听完船长的“作战动员”后，小沈顿时镇定下来。船长和师傅们都讲过，海盗拿着武器攻上船，只要控制船上的任何一个人，就意味着船上所有人都要投降，船也就失去自由了。沈玉龙想：我可不想被海盗抓走当人质，抓走别人也不行，就要跟他们拼！
　　战斗打响后，30名船员除了驾控等重要岗位人员坚守阵地之外，其他船员都按部署转移到生活舱舱顶边缘，以半人高的栏墙作掩护，居高临下抗击入侵者。船上还配备了太平斧、木棍、钢管等，沈玉龙都搬到身边了，这些虽然都是对近不对远，暂时用不着，但到关键时刻还是要用的。沈玉龙躲在钢板下猫着腰、咬着牙、喘着粗气，将破棉絮和松香水塞进啤酒瓶子，制成“燃烧弹”，后来就干脆趴在地上进行“武器”生产。
　　沈玉龙趴在地上忙活着，后来感到好久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他斗胆探出头往下看，看到两个海盗正持枪对着上面左右瞄准。沈玉龙朝那两个海盗滑稽地喊了一声：“哈啰！”趁一个海盗听到声音扭头看的时候，他把一颗“炸弹”扔了下去，立即就在海盗脚前炸裂了，海盗龇牙咧嘴地甩手朝沈玉龙打过来一梭子弹，但沈玉龙早就退回去了，子弹从他头顶上飞出去，有一颗打在钢板上，尖叫着迸出火星，好险！
　　在“振华4号”击退海盗的第二天，各大网站上就贴出了抗击海盗的现场照片，人们非常熟悉的那个正在弯腰点燃“土炸弹”的小伙子就是沈玉龙。而这些珍贵的照片是被称为“最牛舵手”的吴民祥在激战中拍摄的。
　　拥有30年航海经验的吴民祥，在“振华4号”担任舵手。在那惊心动魄的4个小时中，这个上海汉子竟然干了一件和操舵毫无关系的工作：拍照，从而为这一段惊险的历史留下了最形象的记录。
　　在海盗登上“振华4号”甲板后，根据此前制定的预案，吴民祥的职责是掌舵。但随着战况的激烈进行，吴民祥想自己也要干些什么，于是他锁住舵盘，爬出指挥舱，带着数码相机“上阵”了。
　　当时，吴民祥的面前，是6个同事和数十个啤酒瓶制成的“炸弹”；他的正下方，是2个手持自动步枪的海盗；他的上方，是嗖嗖飞过的流弹；他的手上，则是一个“傻瓜”相机。

　　在生死攸关的紧张对峙中，吴民祥居然拍下了30多张照片。
　　事后，看过照片的专业人士能发现：在如此境况下，拍照者的手竟然没有颤抖过。
　　如此镇定的人，不是久经战火的战地记者，而是一个普通的中国船员！
　　
　　船员们躲避在死角处，子弹打不到人，直打得船体伤痕累累。
　　海盗们终于找到了生活舱，迅即用铁棍动手撬门！
　　形势异常严峻！
　　这时，能隔开海盗与船员之间的只有生活舱的门。
　　这是一扇网眼铁门。
　　生活舱里的大副郑玉通，透过铁门的网眼看到，有一个海盗，漆黑的脸，惨白的眼，身穿一件黑雨衣，活像一个黑魔幽灵，正把脸贴在铁网上。这个海盗手里拿一把左轮手枪，伸进铁网眼朝生活舱里打枪。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扇门就是船长布置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失手，“振华4号”和30名船员就将落入海盗之手。
　　而此时，生活舱里的武器，只有高压水枪。
　　突然，上一层的指挥台甲板上，又扔下来几个燃烧瓶。那个把脸贴近舱门的海盗，急忙抬头往上看了一眼——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利用这几秒宝贵的时间，郑玉通迅即闪到舱门侧后，拉出了高压水枪，猛地朝那个海盗的脸喷射出急促的水流。
　　海盗一下子就被喷蒙了，惊慌地往下面跑去。
　　生活区的舱门终于保住了，“振华4号”和30名船员再次度过了千钧一发的凶险时刻！
　　这时，彭维源船长向船员们喊道：“交通运输部领导已经和国际部队联系上了，多国部队很快就来支援我们！”
　　30名船员，人人奋勇，毫不退缩！
　　燃烧弹扔完了，临时装，装一个，扔一个。
　　接着，汽油被从发动机里取出，倾向海盗头上！
　　海盗被吓住了。他们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进攻，还是退却？于是，便又一阵胡乱射击。子弹乱蹦，火花飞溅。
　　彭维源一面提醒船员注意隐蔽，一边扔出一个个“燃烧瓶”。不料，子弹打在船体上，飞起的漆皮溅进了他的眼睛。
　　或许，真刀实枪与海盗对峙的场面并不像电视节目中的枪战片那么富有戏剧性，但现场的危险性要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事实上，在战斗的最后15分钟，船员们的心理防线几乎已经崩溃了，长时间的战斗，不仅消耗尽了船员的体力和心力，也将预先储备的“武器弹药”全部耗空了。
　　此时，激励船员们继续战斗的，除了顽强的斗志，还有刘用智的一句“谎言”。
　　战斗开始后，根据事先预案，“振华4号”的二副刘用智负责和外界联络，也就是“搬救兵”。
　　随着战斗的激烈进行，刘用智发现，用香蕉水、啤酒瓶自制的燃烧弹全部用完了，然后就往甲板上扔空瓶子，最后空瓶子也没了，就把没开封的整箱啤酒打开，一瓶瓶向甲板上扔。海盗在发现船员“火力”减弱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了更猛烈的进攻。武器强弱悬殊，这时候，“振华4号”船员们的抵抗已经接近了最后极限。
　　此时，刘用智突然惊喜地高喊：“弟兄们，救援的军舰很快就要到了！大家再坚持最后几分钟！”
　　这个消息像汽油一样，浇在大家疲惫已极的心里，再一次燃起了冲天大火！
　　战斗继续进行！
　　真的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啊！在船员们竭尽全力的坚持中，胜利的天平终于倾向了正义一方。海盗们的心理防线首先崩溃了。
　　事后证明，此时距离索马里海盗的最终撤退只有15分钟。也正是这15分钟，决定了这次战斗的结局，成就了“振华4号”的传奇。而给这最后15分钟的抵抗注入强大精神动力的，正是刘用智这一句大声疾呼的“谎言”。
　　
　　子弹掠过海盗们的头顶，在海面上击起了高高的水花，表明子弹的威力非常大，并不是像海盗们使用的普通冲锋枪的子弹
　　
　　援兵到来之前，彭维源和他的船员们在苦苦坚守。
　　这个时候，3名近距离的海盗被水枪和啤酒瓶压制在旋梯下面，不过主甲板上还有4个负责掩护的海盗，他们的冲锋枪对船员有着巨大威胁。
　　这时，彭维源突然想起了他的秘密武器——两把杀手锏。他命令一位水手，把遇险报警器点燃，猛地扔到了主甲板上。
　　报警器里面的信号筒体积很大，装了不少火药。正常使用时，信号筒里的火药本来是慢慢地冒烟的，可是在这紧急情况下，报警器扔下去的时候，恰巧把后面的一个盖子给撞掉了，这样一来，信号筒就不是冒烟了，而是冒火了，像一个火箭筒一样，喷射出了一个长长的火龙尾巴，在甲板上飞快地乱钻乱蹿，吓得这几个海盗“哇哇”乱叫，满甲板蹦跳。
　　没等海盗回过神来，船长彭维源又下达了第二道命令：发射抛绳器。
　　于是，一个粗大沉重的铁锥，拖着长蛇一样的尾巴，又朝着海盗飞过去。
　　抛绳器威力巨大，在4个海盗的中间穿了过去。海盗们的身体后面正好有一根铁轨，抛绳器粗大的铁锥重重地砸在了铁轨上，“咣”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超过了海盗们的子弹打在钢板上的声音。
　　主甲板上的4个海盗被从天而降的无名炮弹吓呆了。这突如其来的猛烈回击，是索马里海盗万万没有预料到的。他们惊慌失措，魂飞魄散，转身要跑，但一时又不知道跑向何方。
　　这时，其中一个海盗作出了一个出乎船员们意料的举动：他从主甲板的前部先是用双手抱住头，向生活舱走过来几步，随即又举起双手一边乱晃一边高喊：“Stop！Stop！（停止！停止！）”

　　彭维源明白了海盗的意思：要谈判，要对话。
　　经验丰富的彭维源心里马上闪过一个念头：“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他赶快从驾驶室里面走到驾驶室外面左侧去，让那个海盗走近来一点儿。海盗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把他那血淋淋的脚底板跷了起来，用手指着，喊道：“Shoe！Shoe！（鞋！鞋！）”
　　彭维源知道，海盗是要鞋子穿。海盗们的脚底板都被玻璃碴子扎伤了，困在甲板上面，进退两难。
　　这是海盗要撤退的信号。这对于“振华4号”是天大的好事。
　　送走这些瘟神，是当务之急。
　　彭维源立即拿出了自己的两双新鞋，另外两个船员则脱下了自己穿在脚上的鞋子，扔给了海盗。
　　海盗穿上了鞋，可是并没有撤退的意思。
　　船员们立刻又紧张起来。因为海盗穿上了鞋子，甲板上的啤酒瓶碎片就再也起不到阻挡的作用了。
　　彭维源灵机一动，急忙对船员们喊：“快，拿5条香烟来！”
　　船员们都愣住了，不知道船长在这个危机时刻还要香烟做什么。
　　“拿香烟给海盗！”彭维源大声提醒。船员们顿时明白了，马上从他的房间里拿出了5条香烟，一条条地扔下去。
　　彭维源给海盗送烟，目的有两个：一是要瓦解海盗们的意志，二是要尽量减少海盗们的敌意。
　　彭维源曾经6次驾船经过亚丁湾，他对附近的海盗比较了解。索马里这个地方经济相当落后，居民们对那些国外日常用品非常渴望，对名贵香烟更是崇拜。海盗们得到了香烟，回去后就会像得到珍宝一样向别人炫耀，同时也避免了空手而归的尴尬。
　　彭维源对海盗心理的这种判断是非常正确的。
　　2条红双喜和3条三五牌香烟扔下去之后，海盗们的眼睛顿时发出了亮光，如获珍宝一般，飞奔过去抢了起来，其中有一条烟扔到了甲板上的积水里面，一个海盗急忙捞起来，小心翼翼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塞进了怀里。
　　得到香烟的海盗们，立刻退到了甲板上，停止了进攻。
　　也就在这个时候，多国部队的直升机来了。
　　
　　直升机隐隐的轰鸣声，在船员们听来，就是天上的福音啊！
　　遥望着直升机，船员们高声欢呼：“救兵来了！救兵来了！”一方面这是他们内心的振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震慑海盗。
　　海盗对飞来的直升机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因为他们知道，飞机不会对他们进行致命打击。在没有联合国授权，没有法庭审判，没有给他们定死罪之前，多国部队的直升机是不能对他们的身体进行射击的。所以海盗们没有把飞来的直升机放在眼里，有一个海盗还对着天上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
　　但是，事态并不像海盗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直升机飞到了“振华4号”的上空，一个俯冲下来，接着就进行了猛烈的扫射。
　　“砰砰砰！”两梭子子弹打了过来，子弹掠过海盗们的头顶，在海面上击起了高高的水花，表明子弹的威力非常大，并不是像海盗们使用的普通冲锋枪的子弹，船员们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震撼的射击声。
　　这巨大的射击声，顿时把海盗们的侥幸心理扫射得无影无踪，7名海盗都吓得在甲板上找地方躲了起来，有的躲到了箱子里，有的躲到了缝隙里，有的躲到了机器的底盘下。特别是那两名留守在小艇上的海盗，扔下小艇也不要了，像猴子一样飞快地爬上了“振华4号”的主甲板，找地方藏了起来。
　　就在海盗们惊魂未定之际，直升机又俯冲过来，又是一阵扫射。
　　直升机没有对着货轮的甲板射击，一方面因为他们不能随意打死海盗，另一方面因为货轮上有油舱，有危险品，容易引起火灾。
　　投鼠忌器，直升机只能对着海面射击，威胁震慑海盗。由于携带的燃油有限，直升机转了两圈，俯冲射击了两次，就飞走了。
　　多国部队直升机的到来，给失去了信心的海盗最后有力的一击。
　　彭维源心里稍感轻松了一些。这个时候，高层甲板上瞭望船员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心一下子又紧张起来。瞭望船员向他报告：“海盗的小艇翻沉了。”
　　原来，直升机的这次扫射，把海盗两只小艇中的一只给击沉了。彭维源心里一沉：不好了，如果海盗们的两只小艇都被击沉，他们就没有退路了，就会变成困兽，就只能对“振华4号”痛下杀手。
　　这是彭维源最担心的情形。如果事态真的朝着这个方向发展，那就是最糟糕的局面，刚刚看到的希望曙光就会瞬间消失。
　　彭维源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能让海盗陷入绝地！”这是彭维源心里冒出的最清晰的一个判断。
　　彭维源瞪大眼睛一看，万幸！海盗的另一只小艇还安稳地绑在“振华4号”的左舷上面。
　　他心想：一定要加倍保护小艇，不能让它沉没！
　　彭维源急忙给船员下了两道命令：第一，货轮不要向左大幅度地转向，免得把小艇压沉；第二，降低航速，以免把连接小艇的绳子拉断，致使小艇漂走。
　　保护海盗的小艇，一时间成了一个重大任务！
　　世界上的事情竟是如此不可思议：载来“瘟神”的罪恶小艇，眼下却成了送走“瘟神”的希望之舟。
　　
　　就在这关键时刻，马来西亚反海盗中心告知“振华4号”：马来西亚的军舰正在赶来。
　　军舰已驶至也门沿岸，离“振华4号”还有四五十海里，两船必须相向而行，尽快会合。

　　彭维源下令，把货轮向着军舰开来的方向驶去。
　　可惜军舰的航速只有12海里，“振华4号”的航速也只有9.4海里，两船相遇，尚需2个多小时啊。
　　彭维源在马来西亚反海盗中心的指点下，不断调整航向：“转010！”“转000方向！”
　　携带有全球定位仪和卫星电话的海盗，此时在接听了一个电话之后，又从躲藏着的地方爬了出来，扯着嗓子和彭船长讲起话来。
　　彭维源从海盗的身体语言里猜测出来：他们也知道了“振华4号”是在向接应的军舰靠近。海盗大声地对彭维源喊着：“Turn left！Turn left！（向左！向左！）”
　　彭维源非常清楚，向左就是海盗的老巢索马里，那是你们的老家，我是不会去你们那个魔窟的。
　　于是，彭维源没有理会海盗的高喊，沉着地指挥着“振华4号”继续向右航行，向着救援军舰的方向靠拢，向着脱险的方向靠近。
　　海盗着急了，再次对着彭维源高喊：“No！No！Turn left！Turn left！（向左！向左！）”
　　彭维源不再搭理海盗，继续向右航行。他心里明白，只要坚定航向，就能脱离险境。
　　这时，海盗们更加慌乱了，他们一边比划着，一边七嘴八舌地高喊：“Stop！Stop！（停止！停止！）”
　　彭维源知道海盗的意思，他们要下船，他们要逃跑了。于是，彭维源果断命令货轮：减速，停航，送“瘟神”！
　　12时45分，“振华4号”轮停驶。
　　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海盗，彭维源一下子轻松了，他甚至感到有些好笑：他们爬上“振华4号”的时候像猿猴般的敏捷，嗖嗖地就上来了，可是眼下要下船逃走的时候，却笨拙得像一只只狗熊。货轮给他们靠了四次小艇，海盗才下去8个人，最后一个家伙等不及了，就纵身一跳，“扑通”一声跳下了大海，游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扒住了小艇，其他海盗七手八脚地把他拽了上去。
　　9个海盗挤在一条小艇上，在亚丁湾的波涛里飘摇晃荡着，慢慢地向西开去——向着索马里的方向，向着那个贫穷的滋生罪恶的方向。
　　彭维源盯着这些海盗，不禁百感交集。
　　突然，彭维源看见，小艇上有两个海盗向他伸出了手臂，两只手跷起两个大拇指，同时高声叫喊着。那意思十分明显：中国船员，真棒！
　　彭维源知道，换得索马里海盗敬佩的，除了全体船员们舍生忘死的勇敢抗击之外，也包括自己对海盗讲了一点儿仁义，又给他们鞋子，又送他们香烟。
　　中国的船员们，虽然对邪恶进行了英勇的抗击，但没有在亚丁湾种下仇恨的种子。
　　亚丁湾恢复了平静。
　　一个多小时后，“振华4号”与接应的马来西亚军舰会合，30名中国船员无一伤亡。
　　
　　中国“振华4号”在亚丁湾的壮举，立时传遍了全世界。
　　的确，手无寸铁的中国船员击退全副武装的海盗，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次壮举，它不仅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国船员英勇不屈、大智大勇的形象，也鼓舞了全世界抗击海盗的信心。
　　世界各国媒体对此好评如潮：
　　——中国货轮击退索马里海盗的事件，其中也看得到“中国特色”的影子。手无任何现代兵器的中国货轮船员，经过4个多小时激战，最终在马来西亚军舰的援助下，逼退了手持火箭筒、冲锋枪的索马里海盗，成为今年国际上遭遇劫持的轮船中经过激烈战斗成功战胜海盗的第一例。中国船员的表现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批从来没摸过枪的船员，面对荷枪实弹的海盗，却依然针锋相对，这种价值观和很多国家大不一样。绝大多数的商用民用船只，在面对海盗时，往往轻易地放弃抵抗，等待救赎，这其中并不涉及国家尊严。但中国船员的集体意识、对国家资产的保护意识，使他们绝不束手就擒。他们所采用的战术也很有些中国课本中常常提到的“地道战”、“游击战”的踪影。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中国教育制度下的学生对战争却一点儿也不陌生。
　　——这一批中国船员的抵抗中体现出比较显著的特色和智慧，如果放而大之，其实也在某种程度上显示出中国人性格积极的一面：不拘一格、敢试敢拼，往往可以因此闯荡出一番天地。不妄自菲薄于自身的落后，不迷信于先进和精良的设备，土办法往往照样解决问题。中国改革开放30年来摸着石头过河，诸多政策的试点和落实，不正是往往起始于粗糙，发萌于不羁？
　　12月19日，上海振华港机总裁管彤贤签署表彰函，表彰并奖励“振华4号”全体船员：
　　“振华4号”全体船员：
　　你们用智慧和勇敢痛击了索马里海盗，使他们的强暴不能得逞。你们开航行于亚丁湾船舶先河的英雄行为，惊天地泣鬼神，捍卫了正义和祖国的尊严。经电视广播，此事已传遍全球，它鼓舞了中国，振奋了全世界。你们不愧为中华好儿女，你们为党所倡导的振兴中华伟业谱写了新的篇章。
　　公司决定对你们不畏强暴、捍卫中国海员尊严、捍卫祖国荣誉的英雄行为进行表彰，号召全体职工向你们学习，并奖励你们30万美元。
　　2009年1月22日10点33分，一声悠长的汽笛响起，疲惫的“振华4号”在颠簸两下之后，稳稳地靠泊在了上海振华港长兴岛3号码头上——那是祖国温暖的怀抱！

　　
　　尾声
　　
　　2008年12月20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刘建超宣布：中国政府决定派海军舰艇近期前往亚丁湾海域执行护航任务。
　　2008年发生多起中国籍或中资外籍船舶被海盗劫持事件，中国船舶和人员的安全面临严重威胁。国人非常愤怒，纷纷呼吁尽快出兵索马里海域和亚丁湾。前不久，欧盟派出联合舰队奔赴该地区，执行打击海盗的任务。再之前，美国、俄罗斯和印度尼西亚等国也出兵亚丁湾为各国商船护航。
　　中国这次派出军舰，既是响应国人的要求和呼声，又是执行联合国决定的实际行动，顺应民意、符合国际法。
　　索马里海盗，不管是迫于生计，还是政局动荡，都没有理由横刀抢劫、杀伤人命。他们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只有放弃海盗行径，才是唯一的选择，因为海路需要畅通，亚丁湾需要安宁，世界需要和平！
　　2008年12月26日下午，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舰艇编队从海南三亚启航，赴索马里海域执行护航任务。
　　中国军舰护航亚丁湾，是一个大国对于正义尊严的担当，是对于和平安宁的守望。■
　　
　　作家在线
　　李春雷，男，1968年2月生，河北省成安县人，国家一级作家。毕业于邯郸学院英语系和河北大学中文系。主要作品有：长篇报告文学《钢铁是这样炼成的》、《宝山》、《赤岸》、《铁壁铜墙》、《摇着轮椅上北大》和《木棉花开》等，曾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徐迟报告文学奖（蝉联两届）、冰心儿童文学奖、河北省文艺振兴奖（蝉联三届）、河北省五个一工程奖（蝉联四届）等。2007年12月当选河北省作协副主席。
　　“索马里特色”的海盗
　　海盗，英语为“PIRATE”，意思是指海上抢劫者，通常被定义为：攻击或企图攻击船只的武装强盗。海盗通常都有一个固定的陆上根据地，很多海盗都把窝巢建在易于出没的海岛上。
　　历史上曾有过一些臭名昭著的海盗岛。
　　而目前的索马里海盗，却不是以某个海岛为老巢，因为无政府状态下的索马里大陆，到处都是安全的去处。因此，索马里海盗把根据地建在了紧邻索马里邦特兰省首府加罗韦的海边小城埃勒。埃勒几乎就在北纬8度的纬度线上，是一个海滨城市，位于邦特兰省首府加罗韦以东约120公里的地方。
　　长期的内战，让索马里海盗深谙“枪杆子里边出金钱”的道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现象是，索马里人参军往往是领了枪就瞅机会开小差。
　　国家分裂、法度废弛造就了繁荣的黑市军火贸易，而富有的海盗远比贫穷的索马里政府军更有实力去购买先进的武器装备。加之周边各国或明或暗的军事援助，使得索马里国内枪支泛滥成灾。如今AK-47冲锋枪、肩扛式火箭筒、枪榴弹发射器、大马力渔船、挂机快艇、卫星电话已经成为海盗们的“制式装备”。
　　2006年3月17日，与美军狭路相逢的13名索马里海盗为逃避检查，居然对一艘美国巡洋舰和一艘导弹驱逐舰进行“先发制人”式的打击，虽然最后被全歼，但其先进的武器装备着实让美军吃惊不小。
　　
　　索马里为何多海盗
　　索马里联邦共和国位于亚、非两大洲交界处的大陆东北端，东濒印度洋，北临亚丁湾，海岸线长达3200公里，是地中海、红海和印度洋之间海上航道的必经之地。
　　1960年7月1日，索马里共和国成立。但自1991年起，索马里就陷入旷日持久的内战。由于缺乏强有力的政府领导，国内武装派别林立。反政府武装肆意走私武器，以扩充武装力量，与索马里过渡政府或其他反政府武装对抗，而这其中用来走私武器的部分钱财就来源于抢劫过往船只索要的赎金。此外，长年内战导致民不聊生，许多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受雇于一些绑匪头目，干起抢劫行当，从所获赎金中分得一杯羹，继而养家糊口。
　　索马里海盗，应运而生。
　　由于从索马里附近的亚丁湾到红海的一段水域是全球最繁忙的水道之一，每天来往船只达数千艘，因此绑匪们绝不发愁没有生意可做。而且，通过勒索赎金一夜暴富的海盗们相当“逍遥自在”——他们根本不必担心自己有入狱的危险，因为这个国家几乎没有法律。海盗们把劫持船只当成了发财致富的绝佳途径，他们中的很多人也因此成了暴发户。他们用劫船获得的赎金建造豪华别墅、购买名牌汽车、娶美妻纳丽妾，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海盗的奢华生活极大刺激了周围人的神经，诱使越来越多贫穷且对未来失去信心的索马里人走上了罪恶的海盗之路。
　　
　　海盗军编制“健全”
　　索马里的海盗活动最早源于上世纪90年代一些渔民发起的运动，当时他们联手反对别的国家的大型拖网渔船在此海域非法捕鱼和倾倒污染物。尽管这些海盗至今仍坚持这是他们劫持海船的主要动机，但随着航运公司不得不支付越来越昂贵的赎金来赎回船只，海盗也已成为一个暴利行当。
　　如今的索马里海盗，组织编制“健全”，设立了“舰队大帅”、“少帅”和“财政官”等职位，对属下们实行严格管理，对外自称“索马里海军陆战队”。他们训练有素，装备先进，出击时往往配备卫星电话、全球定位系统等先进通讯器材，并且拥有子母舰船、自动武器和火箭筒等。

　　这些海盗，大多在20岁到35岁之间，过去的身份是渔民、民兵和技术专家。虽然真正参与劫持行动的海盗只是少数人。但是，为海盗行为配套服务的人则不在少数。
　　涉及这个行当者形形色色，其中一部分人专门负责管理人质，甚至还出现一些特别餐馆，专门为人质供应各式餐点。海盗只要钱，不要人命，自然悉心照顾人质。
　　埃勒是海盗公然的巢穴，但当局至今没有直捣黄龙。世界舆论界都清楚，邦特兰省与其他地区的官员，肯定与生活阔绰的海盗相互勾结。
　　
　　海盗总头目揭秘
　　索马里海盗的总头目是阿巴迪·埃弗亚。此人对外号称“索马里海军陆战队司令”，是娃娃兵出身，从小就心狠手辣。
　　1991年，索马里的巴雷政权被推翻，全国陷入军阀混战的乱局。当时，年仅12岁的埃弗亚也被家乡邦特兰省的军阀抓去当兵，并很快以勇猛毒辣在军营里站稳了脚跟。
　　一个熟悉埃弗亚的索马里记者说：“有一次，埃弗亚随军阀头目杀回他出生的村子，当发现父母早已因贫困而病死后，他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那一年他才15岁！”埃弗亚的“勇猛表现”，令军阀头目当即对他刮目相看，很快就让他当上了排长，并在两年内将其提升为分队司令。然而，这并不能让贪婪的埃弗亚感到满足。21岁那年，他率亲信将一手提携他的军阀头目乱枪打死，自立为王，抢得邦特兰省头号军阀的交椅。
　　占山头拉队伍的埃弗亚，很快就体会到了“当家不易”。由于索马里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埃弗亚再怎么烧杀抢掠，也难以养活近千人的武装。如何弄钱维持实力，成了他最头疼的问题。
　　他很快就把眼光投向海洋，但他首先得有个基地，埃勒港随即进入埃弗亚的视线。
　　一心想发大财的埃弗亚，决定以军事组织结构与黑手党手腕相结合的方式，打造一支全新的海盗队伍。没花多长时间，他就靠手中的武装将附近的小海盗们统统收编旗下，队伍的规模迅速膨胀到1000人以上。
　　
　　打击海盗
　　的国际行动
　　2008年6月之后，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了三份有关打击索马里海盗的决议。
　　应联合国的要求，北约从10月24日开始到12月12日，在索马里海域发起军事行动。这期间，北约军舰共为8艘次世界粮食计划署运粮船提供护航，向索马里饥民运送3万吨粮食和救济物资，并在亚丁湾海域巡逻。
　　12月13日，印度海军在亚丁湾成功解救了一艘遭海盗袭击的商船，抓获23名海盗，并缴获了7支AK47自动步枪和火箭助推榴弹发射器。一些国家已经派遣军舰进入索马里领海，许多国家联合起来组成了联合舰队在索马里领海巡逻，形成一条相对安全的“海上走廊”，为过往船只保驾护航。
　　由于中国远洋航运同样遭海盗极大威胁，中国海军出征亚丁湾，受到国内外的普遍关注。